翟明帅专栏 | 徜徉在798的光阴里
多年前，初识“798”街区，脑海里是空白的画面，有过一万种设想，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三个看似无序组合的数字竟然与艺术有关。也曾暗想为什么叫798呢？倒不如789或987好记，至少也比798来得顺溜一些。以至于有一个朋友笑称其为“去酒吧”，好吧，音极似，幽默诙谐又有画面感：散漫而又有着几分颓废的酒馆，余韵撩人的蓝调音乐，半搭不语的红男绿女，和着浓烈的烟草味道⋯⋯不要想太多，大抵是没有的。
而“798”确实地处酒仙桥，倘若这里叫做“酒仙桥艺术区”竟又如何呢？不知道除了酒，你还会联想到什么？
其实，798是在原电子工业部所属国营706、707、718、751、797、798电子工业老厂区的基础上改造的，与酒无关，与艺术也没什么联系。直到现在，艺术区仍然有706路，707路、797路等几条重要的街道。至于这里后来为什么就成了艺术区？是高敞的空间？低廉的租金？艺术家的情怀？抑或受德国包豪斯、法国蓬比度的影响？不得而知，或许兼而有之吧！
且不说这些，有句话说得好，叫“英雄不问出处”。现实的境地是这个以数字命名的艺术街区，如今成为当代艺术的孵化器，进而成为北京都市文化的新地标。
倘若细心揣思“798”则别有韵味：7、9、8三个数字呈小大小、低高低排列，暗合了艺术中起、承、收的结构布局，比起789、987更富节奏感，比897更顺口！而比起“酒仙桥艺术区”则能承载更多的内涵，有更大的延展性，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不禁欣喜个中妙处。
立秋后的第一场雨停了，天空蓝得像一块绸，几朵淡淡的白云嵌浮其中，像是用画笔染上去一样。清晨的阳光从树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像刚睁开睲松的睡眼。此刻尚早，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我且独享这份清静。
沿街而行，一路看下去，北京季节画廊、白玛梅朵艺术中心、小柯剧院、红桥书店、尤伦斯艺术中心、佩斯北京、金属库、三匚创意汇、劳特斯辰国际美术馆、亚洲艺术中心、灿艺术、魔金石空间、圣地艺术、波斯文化艺术中心、悦美术馆，丹麦文化中心、朝鲜万寿台创作社美术馆、798创意广场⋯⋯这一切让人目不暇接，数都数不过来。各种极富创意的门脸、橱窗从树丛后面探出来，仿佛在用不同的语言和姿态与游人亲切地打招呼。
这里的街道四通八达，你不必担心自己会迷路，如果你实在缺乏方向感，就抬头看一看，或许会从街头巷角发现几根高大的烟囱，这时候你便可以安心而淡定了。这些烟囱分布在798艺术中心的周围，你可以通过这些天然的路标轻易地辨识方位。
不一会儿 ，街区的音乐悠扬地响起，一个一个店门像是被闹铃催醒了一般，渐次打开，全新的一天开始了。主人或打扫或整理，为客人的到来做精心的准备，一切井然有序，时间来得刚刚好。
脚步行行驻驻，眼睛望东瞧西。前一分钟，路过并不宽敞的小铺，里面摆满了各色的手工制品，造型新奇，颜色各异，灵巧而精致，让人感觉好像穿行在成都的街头；下一分钟，转过街角的咖啡店，桌椅围嵌在木制的栏杆里，随意而散漫，后面的墙上涂满了抽象的涂鸦，门口旺盛生长的藤蔓浓密而轻狂，让人仿佛置身浪漫的欧洲小镇；下一个路口瞥见繁华的都市一隅；再下一刻又貌似穿越到80年代。
左手边一排低矮的平屋，右手边便是一座高阔的厂房；前面摆一个抽象的雕塑，后面置一个异形的楼梯；旁边还布满了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头顶还时不时地闪现高大的塔楼。超过真人大小的的变形金刚，还有横跨街区的巨型恐龙。这种时空的错乱和无序的混搭让人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却又欣喜连连，忘返其中。
无序包容，杂乱且美。行走在798，单单用眼睛去看是不够的，你还要去听、去摸、去感受、去追问、去思考。“徜徉”是贴切而舒心的。这也便是798的独特魅力之所在。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来798了，不过这次有些特别。以前是来看展览，这次是带着展览来给别人看。展览设在红桥书店，原先是北京元素的所在地。
与书相伴是我所钟情的。土红的砖墙，粗砺、质朴、真实，裹携着与生俱来的沧桑，写满岁月留下的痕迹，是我所中意的。
展览是温馨的，结识了新朋友也是欣喜的，其中还包括一只名为“王子”的猫，有着淡蓝的眼睛，让人心生爱慕。令人意想不到的还有“新识”的一枚校友，说“新识”是因为在校共读时并不相识，却在毕业多年以后来到北京再次相认。回想当时的老师是哪几位；追忆画室在哪个楼层，门朝东西；然后再把师兄师姐盘算一遍，这感觉真是神奇。有时候不禁感慨：世界真的很小，而时间过得真快。
夜晚的798凉风来袭，人潮渐渐退去，柔软的灯光从半掩的门窗中透出来，而汽车沿街巷穿梭，灯光则像举着的火把，把不同形状的建筑照得像剪影，把行人也照得不真实，有一种虚幻的朦胧，一晃又消失了。一些还未尽兴的人们依旧穿梭在场馆之间，领略着艺术的魅力。还有一些痴心的游人，赖在小铺里迟迟不肯离去。
餐馆和酒吧这时候开始活跃起来，书香门第是个不错的选择。又是一个有书相伴的地方，甚喜。餐间的墙面被改装成书架，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装帧精美的书籍，艺术书籍尤为精雅。你可以大快朵颐的同时顺便再摄取点精神食粮和艺术食粮，当然，后两者是免费的。或三五好友，或结队成群，相聚一起，褪去生活的沉重，抛开工作的琐碎。聊聊艺术，谈谈人生。
有诗和远方，人便是幸福的，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次日清晨，天又下起了雨，洗却了昨日的喧嚣，清静再一次被还原。不过，北京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热闹还是要上演的。
我们的日子也便是这样，下雨了，雨停了；秋来了，秋去了。我们在秋雨中穿行，我们在秋风中老去，像一片秋叶，落入池水，悄无声息。但不要因此而感伤，树记得这一切。我们终将离去，但脚印会证明我们曾经来过、活过、哭过、笑过，欣喜过、忧伤过、挣扎过、解脱过，思过、想过、爱过、恨过，这世界于我们便是值得的。艺术是最好的证明。
来798是值得的，我可以证明。
【翟明帅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