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作品丨《咖啡留白》代序
代序
当下的诗歌写作,谁人离开了故乡,谁人的作品还能在隔天唇齿留香?
似乎没有。
玮炜住在距离长安六十多公里之远的渭河平原。我多次在春夏之交路过渭南,放眼就望见一浪放过一浪拦的望不见边的麦田。这些麦田真像玮炜的诗,绿油油的,令人心向神往,又令人毫无来由地感动,这些麦子也真像玮炜的诗,朴实,饱满,留香,这些麦芒也真像玮炜的诗,细小的语言,带着细长的刺,读起来舒心,不刻意伤人。读着玮炜写的诗,我的心底总是荡漾起一片斑斓无比的麦田。
越往北越石头越多,骨头也越硬
……
尽管如此,每一个墓碑上仍然刻着:
生于某年,卒于某时,至死也不曾离开
(《黄土高原》)
刚开始我对这个书名《咖啡留白》不怎么满意,曾建议她换个贴近她的诗里古董一样越读越珍贵的骨头,石头,墓碑,镰刀等等坚硬、大气、旷远一些的书名,但出版社早已定下选题,不留更改的余地。虽然我不知道咖啡对于玮炜来说有什么意义,但我知道一杯咖啡下肚的功夫,就是一位诗人完成一首诗的功夫,就是一位诗人迈步整个关中平原、神游整个黄河渭河洛河、穿越整个莽莽秦岭的距离。所谓留白,则是她写下每一笔轻盈的开头,凝美的结尾,所滞留在“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深处村庄,炊烟缭绕、云烟无尽。
《咖啡留白》是一部个人史,一部生活史,也是一部故乡史。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够被称为“史”或“记”,它需要某种多元文化的综合、多方精神的倾注、长年累月的书写以及其他种种,所幸玮炜能够将这些书写,以一种担当式的女性独有的精神并继续了下去,这是我特别欣赏的地方。
代序开头之所以开门见山,我只是想引出一个有启示性的话题:我们早已习惯了一些故乡写作所带来的记忆经验,那些烂得不能再烂的、早已物是人非的古老村庄,远逝情感,白驹时光,还值得我们去大书特书地保留吗?所幸读了玮炜的诗,我知道她能够常写常新,旧瓶新酒,更有经验地将一些情爱,一些真善,一些内心敞亮的元素与精神,倾注在诗的眉骨上,我读出了耳光响亮的别致新意,读出了令人尊敬无比的心灵疼痛,我也读出了我内心消失已久的歌声。
如今,可以抵达人迹罕至的地方
必须用许多形容的词堆砌
虚构一个印象深刻的空间
(《假如有人迹罕至的地方》),
渭南相对西安而言,属于小城市,在小城市写作不易,在小城市坚守更不易。正是这种居小不易的地方,使渴望突破小而又渴望倾向宁静的玮炜,写作上比较挣扎,但又写得比其他诗人扎实、开阔。正是这种静而不争的写作理念,使她的作品自带稀有的阳光本质与生命本质:有静水的细流,有黄土的瓷实,有阳光的暖意。
玮炜之书所书写的春、夏、秋、冬,所书写的旧人、旧事、旧物、旧情,所书写的纸上原乡,花草风月,每一首入情入怀的诗,她满怀激情地写着,说着,把自己写哭,把他人看哭。这种满怀的激情不仅仅回馈在她对诗的才情上,还呈现在她对理想的痴情,对生活的热情,对故乡的温情上。
在八百里秦川最宽阔的地带,养育了一方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墨客,正是这块地域博大、诗意空旷的山水小城,那里有她风薄云轻的爱情,有她麦浪一样波澜不惊的生平,有她朝思暮想的精神地理,使这位杰出的诗人,常态下的抒情与书写,总有足够的才华去征服生活的精髓和灵魂的自由。
愈是唯美的人和事,愈加自由
或许这是对一件事物最初的印象
(《速写本》)
读完玮炜的诗,此刻窗外的阳光,斑斓无比。她的文字气象,又让我满心怀喜地深思:那些消失在记忆深处的历史情愫,离我们生命中所剩无几的留白,到最后留下的,是一张纸,还是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