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恋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令狐冲与小师妹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创建了冲灵剑法。
这套剑法虽然粗枝大叶,简陋无比,但天下只有他们会使,两人之间小的秘密,见证彼此亲密关系的一种积极符号。
二人成年后,这套剑法又出现过二次。
一次是在少林寺,岳不群突然使出这套剑法,撩拨得令狐冲意乱情迷。
另一次,则是在嵩山大会,岳灵珊和令狐冲在天下英雄注目下,重温了这套剑法,“青梅如豆”,“柳叶似眉”,真真的恍若隔世。
说起二人之间的关系,令狐冲恋着小师妹,这是毫无疑问的。
小师妹呢,多半是将大师兄看作极好的玩伴。
岳灵珊的潜意识里,想找个跟父亲一样的人,成熟稳重,谦谦君子。而轻浮好酒、任性胡闹的令狐冲,绝非良配。
二人渐行渐远,迟早是会出现的事情。
林平之加入华山派,第三者的介入,直接加速了这一分离过程。
此时的令狐冲又处在一个极其不利的客观环境里,他独自在华山面壁,于是,小师妹与林平之有了频繁接触的机会。
刚开始面壁时,小师妹每日黄昏上山送饭,令狐冲欣慰无比。
某个冬夜大雪隔断归途,二人共栖山洞,洞外雪光映射进来,朦朦胧胧地看到她的侧颜,令狐冲心中默念,她待我如此情重,我便为她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那晚令狐冲一夜未眠,小师妹似乎有在做梦,梦里叫着,姓林的小子,你不听话!过来,我揍你!
后来,小师妹来得渐渐少了,言谈之间的兴致,也大不如前。
有一天,下山的时候,她口里唱着不是华山小调,却是一首福建山歌。
突然之间,令狐冲的胸口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
再往后,便是一连串的变故。
令狐冲离华山越来越远,小师妹跟林平之则越来越近,但丝毫没有阻隔他对她的思念。
带着天下英雄去少林寺迎接圣姑时,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数千人谁也不敢作声,只听到雪花落在树叶和丛草之上,发出轻柔异常的声音。
令狐冲心中突然想到,小师妹这时候不知在干什么?
这一细节实在太传神了。
他在救盈盈,心中想到的,却还是小师妹。
该,还是不该呢?
终于有一天,传来了消息,小师妹终于嫁给了林平之。
即便是已经跑到荒无人迹的所在放声大哭过,但在嵩山顶上,看见盘起头发作嫁妇妆的岳灵珊,仍是心如刀绞,痛得不能呼吸。
嵩山比剑时,小师妹受了委屈。
“泪水滴在青草之上,一根青草因泪水的滴落而弯了下去,令狐冲胸口一阵冲动,我当然要哄得她破涕为笑!一生之中,曾哄过她无数次,今日怎可置之不理?”
然后便是挺身而出,让她的剑穿胸而过,用生命来哄她。
岳灵珊最后被林平之刺死,令狐冲的感受是,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
这份伤痛若是再加分毫,他只怕便要随她而去。
小师妹临死前,托付了最后一件事情,希望他能照顾好林平之,不要流落江湖被人欺侮。
任你令狐冲再如何洒脱,一句话便可以将你困住。
谁叫这个请求是你最心爱的人提出的呢,你忍心拒绝她么?
说起这份痴情,令狐冲如此自陈:
令狐冲苦恋岳灵珊,天下知闻。她弃我有若敝屣,我若不伤心,反倒是矫情做作了。
语气里,既有无奈,又有伤感,还有几分自得。
金庸写令狐冲的故事时,正是1967年。
那一年对于金庸来说,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他苦恋的夏梦女士,移居到了加拿大。
与香港遥隔万里,横跨了整个太平洋。
金庸苦恋夏梦,很多人都知道,他自己也承认过。
他曾说过,西施怎样美丽,谁也没见过,我想她应该像夏梦才名不虚传。
夏梦当时是风光无两的大明星,追求者众多,金庸只是其中仰慕者之一。
双方其时都已经有了家室,金庸虽有冲破藩篱的决心,但夏梦家庭美满,毫无呼应这份爱恋的可能。
这段情愫便只能放在金庸的心底,流淌在他的故事里。
黄蓉、王语嫣、小龙女,多多少少有着夏梦的影子。
写到令狐冲苦恋岳灵珊时,似乎便将自己代入其中,写尽了其中的苦闷、彷徨与酸痛。
或许对于这份痴情的不甘心,作者又写出了另一位女性,作为令狐冲的归宿。
对于令狐冲,任盈盈是无比的大度与宽容,通情达理到让人心痛。
而令狐冲呢,在这份新的亲密关系里,又是怎样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任盈盈出现在令狐冲最低迷时,全力呵护他,丝毫不介意他错付与小师妹的痴情。
一直等着,等着浪子回心转意。
这份完美,让人觉得处处透着不真实。
仿佛是作者意难平后,给了自己一个莫大的安慰。
真实世界里,很多令狐冲或许也是这么痴情,但应该是等不到救赎他的任盈盈。
那么,结局会怎样呢?
如同风清扬一般,默默地守在华山,一辈子就这么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