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瘟疫“拦往会” 文/崔亚 崔兆咸
民国18年(1929年)秋初,苏北盐城曾发生过瘟疫大流行。据当时已记事的幸存者讲:那时哭声遍野,路上昼夜报丧的和赴丧的人流不断,荒地蒲蓆卷(孩尸)多得成患,田边道旁新坟激增。
时间不长发生“路倒”,渐渐地倒毙在路旁的人在增多,直至行人绝迹。
瘟疫一发生,出门人则在衣上胸前缝上“行人标志”的布条子,其上写明姓名和家何处。
当时各村庄都有一支义务埋葬队。村民和行人见到“路倒”的,不论相识不相识,行义务人都立即冒死无憾地上路,依其“行人标志”上地点所示,前往通知“路倒”家庭来收尸。若报信(丧)人途中不幸倒地,其他行人会接替其没完成的报信使命。另外的人会直奔倒下的义务人家叫人把病者抬回去。后来报丧报信人太多步入“路倒”之尘,就极难把一些死讯送到相应的人家了。
瘟疫即是霍乱暴发,是今天所说的2号病之类,在那时真是人们无能为力,难以抗拒的大灾大难。中医对先打哇呕吐的,后下泻拉稀,天把时间即亡的中招病人束手无策,唯用针挑破血管让流出毒血,但也还是百无一救。
在坚信神鬼主宰世界的当时人,多在瘟疫开初时先请香头婆子和神汉“看病”。数天后,香头婆子和神汉也会染上瘟疫,成了跟死的人。
那时的人们都是科学的盲人,认为瘟疫流行是瘟神作的孽,期望请到瘟神的克星傩神来为大家灭邪驱鬼。
请傩神消灾就是要做会的,其会叫“拦往会”。
此会以群居的一庄一舍单独搞,一般按一个土地庙办事的范围来组织民众举行。
举行“拦往会”事先通知在外人赶回,若谁在做会结束前还没进庄舍的,则视外人一样拒之入庄舍,只有等疫情灭掉后方可回家。如此一来,大灾中注定使一些人成了有家不能归的野鬼,被迫抛尸荒野不能返本乡本土。
这些提议做“拦往会”的人,显然将先前帮“路倒”人报丧的义举,将水乡村民朴素的友谊之情抛到九霄云外,这样的极端现象同地发生岂不咄咄怪事。
做“拦往会”法术前,村民家家把室内外打扫干净,门上张贴迎傩神驱瘟神的恭维对联,院里和门口外的大街小巷都用红草绳在檐口下拉缠上曲蛇形的网,再在绳上约二尺距离就贴上手帕大的方块形、长方形、或三角形的红绿黄色纸。这好象似在让村舍与上空隔绝,结出五彩缤纷的遮天“天网”。
一切工作就绪即请童子做会。这童子也是中青年渔民,只穿裤子头,光身赤脚,绘纹身,涂彩脸,再用一头尖的20多公分长铁鱼贯穿在两腮上,其相令人可怖。如此一番打扮,童子竟然成了傩神的马前卒——“驱瘟将军”。
参加作拦往会的村民只限本庄本舍男性,他们要在土地庙集中,把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请出庙抬着排队游行。队前是童子,他一手拿三角小红旗挥舞不歇,一手执有铁环的驱邪逐魔长鞭。只见他“哐哴”响地耍起鞭技,蹦蹦跳跳,口发“吆吆喝喝”之声不绝于耳,就如此在队前开道。这童子见拦道人则鞭挞之,尤其对妇女更不手下留情。因此,做会的人马只要出动了,其他村民们惶然躲在家里不能出来。
领队童子后是吹鼓手,吹鼓手后头是两人抬着黄纸墨书的傩神牌位,跟着才是抬的土地神男女,接着是负责放鞭燃炮的人,最后是一趟个个虔诚合手捧住一柱燃香的男子们。
据迷信说:做会队伍到了那儿,那里的瘟神就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因此,做会队伍必须户户门口走到,童子必须进家家室里明堂作神驱邪。当时有首童谣:“迎傩神,傩神到,瘟神去,人欢笑。”
做会队伍每走到进出庄舍的路口,童子改拿起石灰把子,将石灰浆水涂地上来画符、画线,寓意已经把驱出庄的瘟神挡在石灰线之外。“天网”和白石灰符,表示庄舍与外界隔断,成了无瘟神的“真空”地带了。
庄道口地上涂了白白的石灰,即派人日夜把守,只准出,不准进。若谁强行越进石灰线,视作“犯闯”,守道人会不留神面地棒击叉戳,以逐其远离村子。其理由是瘟神会附伏在没参加做会人身上,企图闯过石灰“鸿沟”前来作乱,故对待“犯闯”的可怕外人与对待瘟神一样坚决予以驱逐。
外面的行人凡是见到庄舍路头地上涂了石灰水的,也会自觉绕道而行,不敢自找苦吃,以防节外生枝,丧命荒野路途。
但是民国18年做“拦往会”的极少,建湖东南一带只有个把小舍,其因瘟情来势很猛,不少村庄上连土工找不到一个。很多尸体腐烂在家里生蛆,苍蝇成群,臭气冲天,大白天老鼠成群结队咬去世者,饿狗闯室拖尸,到处有疯狗伤人。尚有气的人,关门以家为牢,苦苦受煎熬……
那次是本地区最后一次大瘟疫盛行,除有免疫能力的人侥幸之外,人们真的难以逃出凶恶瘟神的魔掌。据留存人讲,即使做了“拦住会”法术的村庄民众也难免遭大难。疫后许多地方的新坟,超过生还的人数,处处阴惨惨,生机淡淡,艰难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