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 1 年半鉴黄师，我扛不住了”
“一听说我在做审核，朋友们都会一脸坏笑地问我要一些视频未删减内容，
可谁又知道我们这些（鉴黄师）的工作和他们想象中一点不一样。”这是一位鉴黄师在接受采访时的吐槽。在大多数人眼中，鉴黄师是一份“又爽又高薪”的工作——上班时间正大光明看片，老板付你薪水，看的越多工资越高。但其实，这一切都是误解。过瘾是假的，高薪是假的，甚至就连“鉴黄师”这个名字都不够真实。一个“黄”字给人留下无限遐想，却也一笔带过了背后更多膻色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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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鉴黄师，人们有很多误解，首先这个名字就有问题。如果你在招聘网站上搜索“鉴黄师”，是找不到相关职位的，事实上，在最开始这是一个为了”扫黄打非”的需要而专门设立的特殊岗位。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观看审核办案单位送来的淫秽光碟，并根据内容给出鉴定结论，然后再由专案民警做出相应处理。
而随着人们进入网络时代，淫秽色情已经不再只是通过光盘传播，互联网社区，APP，直播平台等都成了重灾区。所以“鉴黄师”这个职业也不再专属于警察系统内部，很多互联网公司为了加强监管，也专门设置了这个职位。不过，在招聘网站上它一般被叫做“内容审核师”或“视频审核专员”。
想要成为一名内容审核，或者说“鉴黄师”，其实没什么门槛，懂基本电脑操作，能适应 24 小时轮班制基本就能上岗。规模稍大一些的，可能会多一个象征性的笔试环节——辨认肤色看是否色盲，这是针对图片和视频审核。
关键词查找看断句能力，这是针对文字内容审核。
而类似“随意涂鸦一幅作品，表达当前内心感受”的自由发挥主观题，目的是通过心理分析来测试应聘者的承受能力和抗压能力。
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但事实上，鉴黄师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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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黄师”的工作重点不在“黄”，而在“鉴”。鉴定互联网用户每天上传的文字、图片、视频等内容是否违规，并且根据不同的涉黄等级给出相应的惩罚处理。是的，在“鉴黄师”眼中，“黄”是有等级的：露生殖器的属于 A 级黄，直接封号处理；露胸等等属于 B 级黄，删除照片+禁言处理；过分暴露造成不良影响的属于 C 级，删除照片。
有经验的鉴黄师基本能在看见图片的第一秒就判定出涉黄等级，然后给出禁言、删帖、封号等不同的处罚。而对于新人小白而言，这并没有那么容易，常常需要对照着等级判断标准观察好几秒，才能做出具体处理。从新手变成老司机，这中间大约隔着几千块的罚款。因为对于鉴黄师而言，每天审核多少条，准确率达到多少，都有着严格且严苛的标准，不达标就得罚款。
为了提高效率，有的公司甚至会让程序员在后台系统里写进一个“警报装置”，每一个“待处理”的帖子都设置好精确到秒的审核时间，只要有超时没审的内容，系统自动鸣笛报警。有时候吃个午饭回来，办公室里的警报声已经响成一片。有调查显示，他们平均 8 个小时要看 600--800 部视频，听 4000 条语音，或者看成千上万张涉黄图片。
这就是鉴黄师的日常，每时每刻都要绷紧神经。有时候也会崩溃，但崩溃却不仅仅是因为鉴黄。更多时候，他们还需要鉴黑，鉴红——黑的是暴力，红的是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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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关于“鉴黄师”的另一大误解。其实鉴黄师的工作内容，远不止鉴黄这么简单，淫秽色情只是网络世界阴暗面的冰山一角。色情、血腥、暴力、诈骗、毒品、虐杀......在互联网中难以察觉的角落里，这些不堪入目的内容随时随地都在偷偷疯长。
虽然系统能过滤一部分，但漏网之鱼依然很多，这些也需要审核人员手动清理。干这项工作，就好比你要强迫自己看完这个社会上最邪恶的一面，然后安慰自己没什么，再从容按下“删除键”。但画面能删除，留在心里的阴影却再也抹不掉。
GIF一位女性审核员 Z 曾经在采访中透露：“做了一年半鉴黄师，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刚开始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每天晚上都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被侵犯、被虐待、被杀害......后来虽然慢慢适应了这种感觉，却对人性与社会充满了绝望。我的性格开始变得孤僻，开始害怕与人交往，很多生活中常见的场景都会使我联想到性，联想到暴力。我不想这样，但是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并不是个例。今年 5 月份，一则新闻曾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脸书一名内容审核员，因为在工作的时候看了太多暴力血腥的视频和恐怖主义图片，而产生了心理创伤，最后获得了 Facebook 5200 万美元的赔款。
报道调查显示，Facebook 的“鉴黄师”平均 6 个月就会达到精神崩溃的高危边缘，在职超过一年的，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这其实不难理解。大多数普通人偶尔看一次恐怖电影，晚上也许都会睡不着或者做噩梦。而鉴黄师们，却几乎一年 365 天全年无休和这些血腥暴力打交道。不仅如此，根据他们的保密协议，审核员是不被允许和其他人讨论工作内容的。这就意味着，哪怕你再难受再恶心，甚至已经有了心理问题，也不被允许找人分享，他们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就像 Z 说的，鉴黄师是一个孤独的职业。一个“黄”字给人留下无限遐想，却也一笔带过了背后更多膻色腥的真相。他们，就像横亘在互联网和现实世界之间的一张过滤网，阻挡着所有灰尘和阴暗，也不小心把这些灰暗留在了自己身上。这些灰暗地带，我们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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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消失在我们眼前的，远不止如此。一位在这个行业呆了很久的审核员曾经这样评价他的工作：“我刚刚入职的时候，一位前辈告诫过我，要‘佛系’一点，不然生活就会被负能量毁掉。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工作内容或者加班压力产生的，但后来我才明白远远不是。因为我们做审核的，很多内容都是我们第一时间看到，然后得立马删除以制止事件的二次传播，这当然是为了维护互联网的纯净。但有时也会变味。很多事情我觉得是应该被所有人看到的，但却不得不被迫删除。这让我觉得自己成为了某种工具，甚至是帮凶。然后就会陷入无限纠结，自我厌弃的状态。怪我自己不够成熟吧，内容审核员是不能有思考和情绪的，对于我们来说，人就是机器，机器就是人。”这是属于他们的无奈。或许也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互联网世界在这些内容审核员的清理下变得看起来干净而美好，但那些肮脏的阴暗面却没有消失。甚至有时候因为矫枉过正，本来应该看见的东西也一并被抹去。当我们的视野开始变得单一，就需要警醒，一如我们曾经以为“鉴黄师”是个很爽的职业，却不了解这背后隐藏的灰色真相。我们需要警醒——被屏蔽的，其实是这个现实的世界。而我们身处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