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健：天津宝坻王煐与广东南海吴文炜交游考

王煐（1651--1726），字子千，一字紫诠，号盘麓、南区、南村。宝坻人。他是清初著名诗人，被誉为近三百年诗文之奇才，天津文化史上重量级人物。康熙二十八年（1689），出任广东惠州知府。在岭南，与屈大均、梁佩兰、陈恭尹、王隼、廖燕、龚章等诗文名家结下了深厚情谊；还与韶州知府陈廷策合作，出资刊刻了张九龄《曲江集》和余靖《武溪集》，为岭南文化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被称为“惠州贤太守”。

吴文炜是王煐岭南挚友之一。有关二人的交往，似乎尚未有人做深入研究。

吴文炜（1636—1696），广东南海人,字山带，后改名韦，大沥大圃人。少与梁佩兰同窗，十九岁童子试，获冠军，名噪一时。以后乡试屡不第，放意于诗酒中达三十二年。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乡试第三名，时已五十八岁。次年参加会试又不第，取道南回，遍览山川胜景。越二年，陪同广东巡抚之子赴京应考，卒于途。文炜长于诗画，画成辄配以题诗。为诗初学李长吉，喜奇嗜险，论者以为其诗有徐文长风韵。朱彝尊游览广东将归时，文炜作了墨卷子给他送行，画上题诗云：“上番新笋坼林风，垞北抽条得几丛。未得便留山屐驻，罗浮晴看紫茏葱。”平日赋咏，多写在败叶残纸之上，不重视存稿，有《金茅山堂诗集》。生平见清同治八年《南海县志》卷三十九《列传八》。

吴文炜早有诗名。王士禛《北归志》云：

（程）衎祖示南海吴韦（炜）山带诗，颇清逸。广州英妙有王隼蒲衣、梁无技王顾，昨皆见之。韦（炜）独不至。

此康熙二十三年（1684）事。这一年，王士禛代皇帝祭告南海，来到广州，结识了王隼、梁无技等岭南诗人，读到吴文炜的诗，印象深刻，很是赞赏。

康熙二十八年（1689），王煐出守惠州。结识了很多岭南诗家，如屈大均、陈恭尹、廖燕、梁无技、王隼、岑徵、陈阿平等，并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其中也包括吴文炜。在岭南八年，从康熙三十二年（1693）起，王煐与吴文炜交往、唱和之事很多。

王煐与吴文炜的交往，在岭南诸诗人中，是比较晚的。王煐康熙二十八年（1689）到惠州做知府，当年就与屈大均、陈恭尹建立了非常融洽良好的关系，而与吴文炜，直到康熙三十二年（1693）才有交往的记录。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1693）春，梁佩兰、陈恭尹为吴文炜辑录订刻《金茅山堂集》，梁佩兰作序，王煐为刻之。（陈恭尹《独漉堂文集》卷三《吴山带诗序》，卷十二《吴山带行状》）但此时，王煐似乎还未与吴文炜见过面。直到这年四月，应王煐邀请，吴文炜与梁佩兰、陈恭尹、季煌结伴乘舟沿东江赴惠州，中道遇雨，逆流添涨，五日始达，沿途吴文炜作《江行十首》。中山大学商承祚先生旧藏《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收录了这十首诗，由于年代久远，有的诗句漫漶残缺，已经无法认读了。

江行十首

与梁药亭、陈元孝、季伟功移舟东江将访紫翁使君，中道值雨，逆流添涨，五日始达循州，作江行十咏，纪闻见也。

江星

平楚敛荒烟，星河向夕县。依依与渔火，渔火在江尖。风浪□□□，璇玑自不愆。登舟观气象，清露转愁眠。

村灯

半日槎江路，烟村见渐稀。青溪几家住，莫树一灯微。临水门初掩，荷锄人欲归。溯流牵百丈，犹未息劳机。

鱼板

一江平似练，清夜此夷犹。人放中流月，鱼飞白板舟。群情争□扰，所得是无求。颇怪持竿者，溪南钓未收。

芦烟

芦中人不见，江色自萧萧。落日倚滩爨，寒烟一水遥。孤□留野岸，轻□断山椒。何许沧浪□，长歌□□□。

晒罾

□黄新柳外，箇箇翠□□。□□□落□，因依出芦烟。□□□□□，□□□□□。□□□□□，犹□渔人家。

雨帆

□度沉云影，廻看去鸟程。□移□岸□，□动与潮平。漠分江□色，油油惬□情。花溪明□政，红湿两□倾。

潮痕

路成沙尾出，潮落岸纹回。□月随高下，为时信往来。花低坐石角，萍细泊鱼台。宿雨忧新涨，前山黯未开。

橹声

东流方逆上，鸣橹不能停。断续菰蒲岸，沿廻凫鹜汀。蓬歌疏雨散，江□独吟醒。起问连樯客，丰湖几驿亭。

孤屿

石阨横流势，倾涛未肯休。天风吹欲动，江气没还浮。半壁□□落，长空疾鸟投。那逢谢康乐，高吟向中洲。

新苗

陂□常早熟，天气属南□。渐近鸣蜂候，知逢细雨多。风和时作浪，叶□半沉波。蓄泄劳官长，还闻麦黍歌。

这十首诗，王煐极为赞赏，赋同题十首和之：

江星

月落舟行缓，篷窗坐半开。橹摇珠斗碎，缆引玉绳廻。渔火初难辨，萤光久易猜。秋槎同汉使，此日探源来。

村灯

岭月光难上，溯流牵苦迟。江村静鸡犬，灯火出茅茨。香散龙柯节，腥传鱼腹脂。（自注：粤俗：近山多燃松脂，近海则以鱼膏为烛。）瓦盆煨定煖，买醉问篙师。

鱼板

缘木人应笑，胡为设板求。练光猜逆浪，月影讶垂钩。欲遂江湖意，还防网罟收。须知鲲与鲤，变化任遨游。

芦烟

渺渺沧浪水，苍苍葭菼秋。几湾渔径隐，一望野烟浮。白共轻云散，青随夕照收。何人更高蹈，蘅杜满芳洲。

晾罾

几日离支雨，（自注：粤中荔子将熟，必有时雨酿之，如江南之黄梅雨也。）江潭渔父忙。网罛防弊漏，补结趁斜阳。菰刺呼儿摘，筠芋嘱妇藏。鱼生堪细切，石上醉新凉。（自注：粤俗：细切生鱼，酒浸食之，呼为鱼生。）

雨帆

镇日风如意，其如雨势增。几人惊榜折，到处认崖崩。未息垂天翼，还劳系日绳。斜阳前浦出，暂泊伴鱼罾。

潮痕

大块同呼吸，由来不计年。怀襄成水国，清浅易桑田。世事俱陈迹，吾生亦偶然。但观消息（刻本作“消长”）意，莫更费言诠。

橹声

欸乃空江櫂（刻本作“棹”），深宵未肯停。数声惊雁起，几处杂猿听。似答吟难稳， 非关酒易醒。前山残月落，维缆傍将汀。

孤屿

怪石中流峙，应知星降精。蛟龙依窟宅，樯橹避逢迎。风雨年华逝，波涛日夜生。从来能独立，情至是无情。

新苗

煮海今为厉，官山古已苛。漫云同癣疥，终虑致沉疴。有齿焚身易，无文脱网多。寄言游惰子，努力莳嘉禾。

同时诗人亦纷纷唱和。陈恭尹有《江行杂咏十首》，梁佩兰有《江行杂咏十一首》，僧愿光有《江行十首》。

王煐与吴文炜的交往，从一开始就是愉快的。吴文炜对王煐也是非常赞赏敬佩。吴文炜有《赠循州王子千太守》云：

此邦为政知无事，桑麦来歌独至今。卧郡自成黄相治，寻山差遣谢公心。石楼秋见三更月，庭树朝栖五色禽。拟向登高诵新赋，朱幡时从出青林。（此诗转自《岭南五朝诗选》卷九，亦收入《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他们与梁佩兰、陈恭尹等人游览了西湖。释纪长作《初夏客西湖六宜阁王南区梁药亭陈元孝吴山带季伟公沈三隐诸公分赋》：

“垂柳依湖岸，风过小阁凉。香飘凝石几，云卧占绳床。修竹当窗立，新荷出水香。群贤乘兴至，名世属文章。”（康熙刻本徐旭旦著《惠州西湖志》）

他们雨后在代泛亭望湖赏景。吴山带有《雨后代泛亭望湖》诗：

一镜远涵波滟滟，红坭亭子霁初回。轻阴不为游人散，胜地还因太守来。内外湖分堤树出，东西山夹郡城开。更须鼓枻穷冥杳，箫鼓中流夕讌催。（此诗见《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王煐有《雨后代泛亭望湖》诗：

厅馆经旬锁碧苔，今宵云影两湖开。波翻皎月催诗出，雨洗青山待客来。良会古人难再得，画图异代莫相猜。添衣一任侵风露，且共殷勤劝酒杯。

梁佩兰等亦有《代泛亭雨后望湖》诗。从此，代泛亭成为王煐等人雅集赋诗的重要场所，这些诗，被整理成册，即名之曰《代泛亭诗》。陈恭尹《代泛亭诗序》云：

癸酉四月，予偕友人梁药亭、吴山带、季伟公客焉，每晨而望，则渔舟竟出，网罟群集，纵横自得，如轻凫聚散，湖中三堤六桥，樵人牧竖，贩夫农妇，荷担往来，历历可数，月夕则水如积雪，山若浮墨，与星影天光平铺万里，无复高下间隔，寺灯村火，若灭若没，或积雨后，则堤与水平，一痕如线，行者踯躅其上，水注北桥，有声汹汹如千人喧呼，昼不闻也。日之方中，则云光下漏，推移山谷间，此晦彼明；雨骤至，则云脚低垂，随风聚散，或有或无，不可殚述。盖湖上之朝昏晴雨，未尝不若是，而无人凭高观之，斯美蕴而莫传，城内无多高山，自有此亭，然后一代之大观始备。天地之生，城郭之立，不知凡几千年而独有待使君，名胜之开，固有数耶？吾怯夫后之人以建置之近而易之，则木石之力，将有时而尽，故取一时登咏之作，序而归与使君，牓以传之，冀来者为可继也。

这年秋闱，吴文炜中举，名列第三。王煐非常高兴，屡屡称之。

康熙三十三年（1694）除夕，王煐作咏橄榄诗四首。（《王南村集》第107页）吴文炜赋诗和之。诗见《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王煐卸任惠州知府，陞川南道，寓居广州。五月五日，王煐与吴文炜、梁佩兰、屈大均、陈恭尹等岭南诗人泛游珠江，分韵赋诗。王煐有《午日梁药亭先辈招同屈翁山陈元孝廖南伟吴山带王蒲衣蓝采饮诸子泛舟珠江观竞渡即席分赋得一先》二首。（《王南村集》第115页）吴文炜有《五日珠江雨后同梁药亭陈元孝廖南炜燕饯南翁观察之官川南并录求教正》诗一首：

西陲宠命来南陬，诗客长筵属令晨。薄荐菖蒲官酝熟，乍收江雨渚虹新。半天青雀三门水，几日皇华六诏人。好似香山白居士，就中难别最湖滨。（诗见《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吴文炜有长诗《奉题紫翁先生观察川南》贺王煐任职川南：

天风不断吹海水，浩浩元云泻千里。使君分竹属南溟，涵盖大才谁优尔。余波鼓荡皆文章，沐日浴月何汪洋。理繁剧郡犹多暇，四时讌客丰湖旁。菱丝荇叶纷明媚，白鹄轻船压红寺。流连觞咏不肯休，列炬前津引归辔。昨日招我来循州，登君忆雪之高楼。双江□倾入胸次，罗浮四百摇清秋。日傍檐楹骋长望，物象澄鲜可酬唱。五子风骚殊杳然，手奉珠槃起颓旷。兴酣落纸如飞烟，长陵锐师真无前。江黄小邾亦咸会，乐事□翅相周旋。阊阖除书至粤殷，□指旅□穴鱼□。栈间延缘鸟道□，□日□台空极目。鹧鸪朝啼苦竹林，猿猱夜啸苍厓阴。宦游踪迹良有以，此邦从古多词人。拾遗草堂到应见，浣花花好光犹眩。卷携杖策留东屯，阆水阆山欲题遍。吴趋况是陆放翁，剑南著作称豪雄。边陲文物久未畅，群公天使开鸿濛。永宁宣抚更僻远，直渡资泸近夷版。怀古应寻米利城？行春每过渔漕堰。殊方雅化垂令名，宫商迭应声噌吰。心期千载有神契，遥示新篇自天际。（诗见《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王煐与蓝采饮、朱十洲、吴文炜等友人过佟声远寓园雅聚，有诗。（《王南村集》第133页）吴文炜有《紫诠使君同过佟声远粟园再叠前韵三首》：

东关潮长入从祠，水脉潜通小苑池。住近南园风雅处，龙鳞波动写新诗。（自注：粟园在宋三忠明南园五先生祠南侧。）

春风尚掩粟园开，东郭高眠似在山。一卷南华未曾了，石房摇落藓文斑。

逶迤沙路杂游龙，野老相逢自可容。莲萼一亭波上立，分明太华此中逢。（见《广东诗汇》三编，清代稿钞本第一二〇册，305页。此条由惠州报业集团严艺超先生提供。亦见《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佟声远，即佟蔗村。后寓居天津，筑艳雪楼，至今为津门文人盛称之。

稍后王煐与陈恭尹、吴山带、朱十洲再聚佟声远粟园，王煐有步前韵诗三首。（《王南村集》第134页）

吴文炜成了王煐无话不谈的知心友人。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有一个春夜，两人闲话，说起平生异遇，王煐有《与吴山带夜坐各述生平异遇因出丁巳纪梦诗相示山带为赋三绝句复次韵和之》：

春寒料峭夜披棉，旧事重提意惘然。记得华胥初入路，分明芳草杏花天。

蓬莱别岛洞门开，碧玉楼台绝点埃。游遍仙都思作赋，江郎梦里却无才。

兰香萼绿伴双成，无缝天衣着体轻。雾谷亦须香露浣，彩云诗思雪同清。（《王南村集》153页）

吴文炜有《月下与紫翁使君语平生异遇使君因以纪梦诗相示其小序云己巳季春之夕梦至仙源碧树清溪璇房琼阁见三丽人踞石赋诗双鬟捧红丝砚侍侧予窃视良久三丽人者如无所覩挥翰自若题曰浣衣犹记其落句云天上彩云成五色也为赋三绝句》：

枝头幺凤语绵绵，玉洞桃花红欲然。亲见彩云尽一幅，□知身到大罗天。

慧心真向玉莲开，碧树清溪岂有□。故许旁人窃佳句，世间从此识仙才。

□纸分题赋未成，丛云风细五铢轻。□□□□□浣，□□流泉见底清。(见《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1696）正月三十日，王煐招集友人雅集并志别，有《正月晦日同袁密山通政梁药亭史蕉饮二吉士史万夫明经于右承州牧家令诒明府招同布衣岑金纪廖南炜屈翁山陈元孝王蒲衣蓝采饮孝廉吴山带林赤见秀才梁王顾陈献孟曾秩长童子黄汉人讌集寓斋分赋即以志别》诗。（《王南村集》第140页）吴文炜绘《潇湘三峡图》为之壮行，同人各赋诗赠行。吴文炜还把与王煐交往期间的诗作绘制成《诗画合璧册》赠之。此册流传至今，成为岭南文化史上的珍贵文献。

三月二十二日，有友人送来新荔枝和苦瓜，王煐与吴文炜等分享，有《三月二十二日圃人饷新荔支苦瓜有作》：

客里浑忘改岁华，每因感物动猗嗟。酸心不待尝丹荔，苦口偏宜镂碧瓜。落落半生羞作吏，茫茫四海笑浮家。西邻老圃多情甚，佐我盘餐兼味奢。（《王南村集》142页）

吴文炜有《有进使君新荔枝者是日兼尝苦瓜二物皆南产使君□笃嗜之此岂久习两物耶抑于性有所近耶亦可知使君不为南北□□时人之囿于一隅之见也》诗，记其事：

惯习殊方土物宜，八年炎海驻旌麾。都门菜果何疏润，出窖黄芽秋白梨。园丁新采进□篮，不厌微酸苦尚堪，岭外依依惟□□，亦如南□人相谙。

陈恭尹作《有进川南使君新荔枝者是日初尝苦瓜使君纪之以诗与吴山带和之次吴韵》诗。

初夏，王煐与吴文炜、蓝涟、陈恭尹等在广州寓所雅集，陈恭尹作《月夜紫诠使君寓斋同蓝公漪朱甸安吴山带叠韵三首》。

夏，吴文炜随广东巡抚高承爵之子赴京会试，在京中患病，十月二十六日，逝于良乡旅店。享年六十一岁。（陈恭尹《独漉堂文集》卷十《吴山带行状》）

关于《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屈向邦《粤东诗话》云：

盘麓王紫诠为惠州守，筑忆雪楼。政暇，集粤中诗人为唱酬之乐。于广州，则佟声远粟园其常聚之地也。及王观察川南，一时名流皆有诗赠行。独漉以各体字写与王唱和诗数十首为长卷，南海吴山带韦则写细笔山水暨与王唱和诗成小册，以送其行。此卷册均藏诵清芬室中，亦吾粤可贵之文献也。册中有《与紫诠使君同过佟声远粟园诗三首》云云。诗极清俊，令人遐思。今日文德路迤东一带，昔时林野之胜，所称粟园水木清华，诗人高会佳处，尤可念也。册后翁覃溪跋云：“予在粤八年，未见山带墨迹。而广州之粟园，惠州之忆雪楼，亦未得见访。今见此册，追念昔游，宛在几研间。因赋二诗题后，兼邀鱼山编修同作”云云。得翁跋与诗，更觉斯册足贵。

翁方纲《复初斋诗集》卷二十五：

南海吴山带为王紫诠观察诗画册，兴化赵贡夫于燕市得之。紫诠名煐，宝坻人，有《忆雪楼诗集》，其由惠州守迁川南观察在康熙三十四年。此册则明年春粤中词人饯行所作也。予在粤八年，未得见山带画，而广州之粟园，惠州之忆雪楼，皆未亲访。余见此二册，追念昔游，宛在几研间。因作二诗，题其后，邀冯鱼山同赋：

蟹舍渔村碧玉湾，扶胥黄木研屏间。忽疑雪瀑穿云下，谁向金茅采药还。东郡只应潮响接，南园未许粤□删。海天一粟祠轩侧，仿像重洋远近山。（同过佟声远粟园诗注云，粟园在大忠祠招风轩之侧）

幺凤娟娟翠不收，鹅城道士自骑牛。人间竟有飞琼语，今日谁知忆雪楼。石墨傥同探瘗鹤，诗囊未得缩罗浮。寄声试和空江笛，环珮天风万壑秋。（飞琼句用册中王使君述梦事也。惠州牧牛道人题忆雪楼长歌，见王文简《居易录》。）

此册后归商承祚。商承祚去世后，传其子商志□（左香右覃）。商志□（左香右覃）亦为中山大学教授、考古学家、著名收藏家。商志□（左香右覃）去世，家藏文物捐给了中山大学，这本《诗画合璧册》，或亦在捐赠文物之中耶？

在离别岭南之前，王煐绘《古欢图》，为其与陈恭尹、吴文炜“合照”。康熙五十一年壬辰（1712）王煐挚友曹寅病逝，有《题三友图》诗，题下自注云：

曩余在惠州作古欢图，亦三友合照也。元孝、山带久逝，惟余尚在图中。荔轩、南洲继殁，惟晚研独存。读荔轩诗，不胜感悼。因用其韵寄晚研先生知有同情也。

诗曰：

掩卷怀古欢，虎泉与独漉。三友失曹徐，披图一痛哭。泪洒纸痕斑，诗成紫毫秃。遥忆晚研翁，应共伤孤独。（《王南村集》第279页）

时过十六年，王煐对陈恭尹、吴文炜等挚友的去世，仍然哀痛不已，这种情谊，真让后世之人深深感动。

参考文献：

1.《王南村集》，王煐著，宋健整理，天津古籍出版社2015年出版。

2.《独漉堂文集》，陈恭尹著，《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2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出版。

3.《独漉诗笺》，陈恭尹著，陈荆鸿笺注，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

4.《南海县志》，潘尚楫纂修，清同治八年刻本。

5.《王士祯全集》，王士祯著，齐鲁书社2007年出版。

6.《六莹堂集》，梁佩兰著，中山大学出版社1992年出版。

7.《岭南五朝诗选》，黄登编，清康熙间刻本。

8.《惠州西湖志》，徐旭旦著，惠州市岭东文史研究所点校，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

9.《复初斋诗集》，翁方纲著，稿本，国家图书馆藏。

10.《清吴文炜诗画合璧册》，赫俊红著，《收藏家》1999年第4期。

作者为天津宝坻文史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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