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一个门派的畸形恋爱观,超越生命的思考

我始终认为,自金庸和古龙之后,在武侠小说领域,唯有黄易先生一人可堪称“一代宗师”,与其他武侠小说作家相比,其他武侠小说作家更多是着眼于细节的改变,风格的改变。

虽然,黄易先生的小说中,有很多充满了“情欲”的描写,生命最初的欢愉,但是,撇开这些外衣,看到小说的内核。

他的小说之中,融入了战争、哲学、宗教、人性和生命的探讨,以及超越生命本身,超脱于生命之外的追寻,境界完全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玄幻与武侠小说的融合,让黄易先生开创出了独属于他自己一派的“新武侠”。

这其中有一个门派叫慈航静斋,慈航静斋由一代奇人地尼所创立,留下了一部《慈航剑典》,在黄易的武侠小说体系之中,《慈航剑典》号称四大奇书之一。

这个门派号称武林正道之首,一旦有弟子从慈航静斋中走出来,立刻就会有无数的追随者,成为正道武林的领军人物,无论是正派,还是魔道,都无不以能解释慈航静斋走出的人为荣。

慈航静斋的历史上,出了很多著名的人物,在隋唐时期,有邪王石之轩的妻子碧秀心,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将《慈航剑典》修到“剑心通明”境界的师妃暄。

到了《覆雨翻云》的时代,慈航静斋又走出一个“靳冰云”,更是走出一个三百年来唯一修到“剑心通明”境界的秦梦瑶。

小说里关于魔师庞班的故事,几乎是可以拿出来单独诉说的,他身为天下第一高手,无敌天下六十年,却因为一个“情”字,不能堪破一切,被自己深爱的人利用徒弟困住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魔师庞班无敌天下,便去了慈航静斋挑战,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斋主言静庵,对言静庵一见钟情,答应言静庵二十年不出江湖一步。

言静庵明白,魔师庞班无敌天下,无人能克制,于是就派出了自己的大徒弟“靳冰云”前去陪庞斑,希望可以利用“靳冰云”将庞斑给困住。

她的确做到了,靳冰云陪在庞斑身边整整十年的时间。

可是,靳冰云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庞斑,庞斑为了走出“情”字,非常刻意地让自己爱上了“靳冰云”,然后,又将“靳冰云”无情地抛弃了。

庞斑想要自己的武功更进一步,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便需要一只练功用的“鼎炉”,他选择的鼎炉就是天下第三高手厉若海的徒弟“风行烈”。

靳冰云已经彻底爱上了庞斑,无法自拔,为了帮助庞斑达成心愿,自愿被庞斑送到风行烈的身边,让风行烈深深地爱上自己,最后再无情地抛弃,促使风行烈想起一些不愿记起的往事,并提高自己的武功。

她给了风行烈想要的一切爱和温柔,但这都是假象。

当风行烈真正地爱上了她时,娶她做妻子后,她又无情地将风行烈抛弃了。

从这里看,我觉得魔师庞班可怜,靳冰云可怜,风行烈也可怜,我却不知道,言静庵是怎么想的?她究竟是怎样的心肠呢?又为何会被正道之人如此地推崇?

从《大唐双龙传》开始,我便一直觉得,慈航静斋这个门派,总是披着道德的外衣,自居为天下正道之领袖,但行事作风上却又格格不入,与任何的道德都是违背的,总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

时隔7年的时间,再读《覆雨翻云》,我都无法认同言静庵将靳冰云送给庞斑的事实。

从这点来看,身为慈航静斋的斋主,言静庵其实是无比自私的。

庞斑深爱的人是她,并非靳冰云,但靳冰云身上有言静庵的影子,为了羁绊住魔师庞班,不让庞斑出现在江湖上,将自己的徒弟送给庞斑,看上去十分伟大,无疑又是十分自私的。

她自己为何不肯亲身去呢?躲在慈航静斋做什么呢?

慈航静斋的人向来是自私的,他们打着正道的旗号,做着利于自己修行的事情,他们并没有真的悲天悯人,所想所做,不过是利用别人的爱,来突破自己的修行困境。

从无情到有情,再从无情到忘情,让别人深陷其中,自己超脱于外,静静地看着,然而,他们永远都达不到《慈航剑典》的最高境界,大约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自私,完全和《慈航剑典》需要的心境是相违背的。

而且,慈航静斋的传人爱上魔门弟子,已经并非是第一次。

如果她们抽离成功了,便算作是得到了,如若她们没有成功,则算作是以身饲魔,为了护持江湖的稳定和太平。

可笑!可叹!

靳冰云带着言静庵的重托而来,容不得丝毫的意外,为了让魔师庞班放下戒心,她不得不真的爱上魔师庞斑,可是,爱上了,便彻底沉沦了,她此后的生命里,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得到庞斑真正的爱。

直到最后,她得到了庞斑的爱,却也死在了庞斑的怀里。

不知道,言静庵会如何想。大约,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之中吧。她利用过靳冰云,利用过庞斑,还利用过浪翻云,便已经与最高境界无缘了。

纵观慈航静斋的历史,我倒是觉得,秦梦瑶大约算是唯一“真的人”,也无愧她能成为三百年来,第一个走到“剑心通明”境界的人。

秦梦瑶刚一踏足江湖,便与以往踏足江湖的所有静斋弟子一样,被人尊称为“仙子”,成为江湖正派的领军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爱上了主角韩柏。

韩柏也很有意思,他只能算是幸运,且不具备任何的特点,他没有风行烈的儒雅,也没有戚长征的英雄气魄,只不过他所练武功的问题,不自觉地会吸引各种异性。

秦梦瑶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秦梦瑶与别人不一样,秦梦瑶是真正爱上了韩柏,并且为了治疗自己的伤势,与韩柏有过一夜的交欢,从那时起,秦梦瑶的“剑心通明”境界彻底修复。

可是,她却爱上了韩柏,真的爱上了,与过往的所有慈航静斋圣女不一样。

她虽然回到了慈航静斋,坐了死关,可是,她还是等到了韩柏,给韩柏以希望,她们要在另外一处地方相见。

所以,我一直觉得,秦梦瑶才是最真实的,她没有放弃自己的武功修行,却也没有抛弃韩柏,正是因为如此,也许才能够无限接近“破碎虚空”的境界。

慈航静斋这样的一个门派,她们从开派,到后来的行走江湖,看似超脱红尘之外,但更像是拥有着很畸形的恋爱观和情欲。

没人知道慈航静斋在哪里。

只知道,她们的影响力很大,她们的每一次出现,都似乎是带着自己的使命而来,做的每一件事,都似乎是为了天下人好。

可是,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基于她们的自私属性出发的,她们出来行走江湖,本身只是为了修炼自己的心境,从来不会为谁停留,除非,那个人太强,留住了她而已。

她们先是让人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们,她们又变得无情,变得忘情,又抽身离去,借此提高自己的心境。

这样做,终究不是正道。

所以,数百年来,唯有秦梦瑶一人达到“剑心通明”的境界,而且,她还是因为被浪翻云所指点。

若是从前的她,大约还会走前辈的老路,“剑心通明”便也无法修复了。

秦梦瑶亲眼看到了靳冰云的故事,又得浪翻云的指点,摆脱了慈航静斋一直传下来的畸形恋爱观,尽情去享受生命的美好,才最终超脱而出。

任何所谓心境的历练,如果抛开生命本身的自然过程,必然是一种畸形的,唯有真的体验到生命的浓烈和美好,才能知道,生命背后的意义,也才有资格,去谈超越生命之上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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