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新维度(续)

勋伯格的贡献

人类一思考

上帝就发笑

人类不思考

上帝都不屑一笑

Verklärte Nacht, Op. 4: I. Sehr langsamTrio Karénine;Arnold Schönberg;Eduard Steuermann - La Nuit transfigurée

在传统节奏中,和弦被看作具有动力性,具体表现为下属和弦、属和弦向着主和弦的解决。但勋伯格认为,和弦的目的并不是稳定与不稳定的解决,这种解决只是一种假设而已,因为作曲家的直觉在假设之前就已经起作用了。故而,和弦为节奏生成提供动力开始被质疑;再者,调性也是虚构出来的,应当取消。勋伯格反对调性作为音乐道德原则,所谓T(主)-S(下属)-D(属)-T(主)的功能进行只是调性的道德假设。过去音乐家只是利用了调性,但这并不能表明调性就推动节奏生成。

勋伯格是个破局者,他的十二音作曲似乎证明了抛开音的协和、和弦的稳定和调性的推动,节奏仍然可以生成。“在用十二音作曲技法中,协和和弦(大、小三和弦)以及较简单的不协和和弦(减三和弦和七和弦),以及几乎是任何可以造成和声涨落因素都要尽可能地避免。但这并不是新艺术带来的某些新法则,而是为了试行这些新技术来表现清晰、简练和流畅的音乐创意所能产生的效果。”(勋伯格:《勋伯格:风格与创意》)

既然勋伯格抛弃了传统、旧有的作曲原则,那么用十二音技法创作的乐曲节奏如何生成呢?实际上,十二音技法是对复调、主调以来调性语言的一种反思和解构。勋伯格对调性语言十分熟悉,他不愿意继续以往作曲家那样按照调性规则作曲,故反其道行之处处避开调性语言。其实,在今天看来调性本身(包括十二音体系)也只是某种作曲技法,调性与非调性在结构与解构的过程中被人们认知。

可以参看保罗·亨利·朗的评论:“调性以所谓的无调性终结。现代音乐这一标语本来被认为可以概括一切音乐异常现象,但实际上毫无意义。一般现代音乐的拥趸用它表示一种有别于旧的大小调变型,而现代音乐的反对者把它看作贬义词,诟病现代作曲家写的音乐没有一丝凝聚力。新的调性关系并不意味着缺乏传统调式的统一性,因为没有这统一性就没有音乐。音乐是以旋律为依据的,而每一旋律都有一定的结构来控制不同音高。除非不同音高之间毫无体系,才能叫作无调性;但这样的音乐已经不属美学范畴,它已经不是艺术、不是音乐,只是不相干的声音的堆砌而已。

但勋伯格的贡献依然有其价值,他通过十二音体系把人们从理性调性结构中引到反理性、非理性的无调性音乐中,而这种反理性、非理性的创造正是生命冲动的使然。在勋伯格之后,法国先锋作曲家皮埃尔·布列兹(Pierre Boulez)直接喊出“勋伯格已死”。布列兹、斯特拉文斯基、韦伯恩成为了音乐史上新的里程碑,他们有着比以往所有时代更为鲜明的价值取向——从重视音程到重视节奏。“从复调时代起,整个西方音乐传统都是基于音程,而不是节奏;实际上后者的特点与整个音乐领域所使用的和声相比,一直不被重视。节奏在20世纪音乐当中被当作最重要的特征,而这种发展很大程度上应当归功于非欧洲音乐的影响。”(思里科·福比尼:《西方音乐美学史》)

自从巴洛克以来,用小节线来度量时间,时间被机械化了。布列兹、斯特拉文斯基、韦伯恩在印象派音乐以及非欧洲音乐中得到灵感,他们没有把节奏看作是一种线性、连续的时间过程,而是看作一种生命的状态。随后的作曲家们在柏格森的生命冲动中找到突破,但要在理论上往追溯,生命冲动或许与尼采的权力意志有关。当尼采写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随即理查德·施特劳斯(Richard Stauss)也写出同名交响音诗。此时,一种生命的、反理性的、纯粹的冲动已经被唤醒。当节奏生成和生命的状态息息相关,“一个音乐主题并不是一个相关瞬间的连续,但时间按照这些互相继承而连接起瞬间的方式是合理组织起来的;但被看作是自我独立瞬间的时间具有神圣的特征;是纯粹的活动(act),是一种存在于全体当中的生命,是尼采所提出的酒神自身”( 思里科·福比尼:《西方音乐美学史》)。

20世纪早期和中期的电子音乐、点描音乐、拼贴音乐、偶然音乐等形式中都可以看到生命冲动的迹象;而在20世纪后期爵士乐、蓝调音乐、布鲁斯、摇滚乐风靡全球时,逻各斯建立起来的节奏结构已经被强大的解构力量肢解的七零八落,节奏生成的方式也因此变得破碎不堪。

节奏作为一种音乐语言是音乐结构的另一个子结构。从人们进行节奏创造的历史模型中可以看出,节奏一直处在结构和反结构中的。在节奏创造中,节奏型或节奏模式激活了节奏,使得节奏结构从一种隐秘的结构变成了显在的结构。与此同时,音乐创造进入到有量音乐体系的时代。自巴洛克时代,人们不再满足于有量音乐体系所创造的节奏结构,人们所追求的是一种更为精确的节奏结构,于是便想出用节拍来明确节奏的方法。节拍作为节奏的呈现方式,自身也是种结构。在人们对节拍的使用中,又逐步地意识到重音的意义,并开始运用重音来分割节拍。当节奏创造进入到20世纪后,人们把思考的目光转向节奏如何生成,科学主义认为“动能”和“运动”是节奏生成的关键,人文主义更关心“时间”和“感知”的节奏生成。

对节奏创造历史模型的思考可以感觉到两股力量始终交织在一起:结构的力量和反结构的力量,二者随着时间推移此消彼长。但不管怎样,这两股力量推动着节奏创造进程。从节奏型或模式到有量音乐体系,到节拍约定,到重音的发现,都可以看作是节奏创造的结构与反结构的过程。要说明的是,节奏创造是属于音乐语言的创造而不是别的领域的创作。因此,节奏的结构与反结构亦是音乐语言的结构与反结构,这种创作只能被视为一种音乐语言的游戏。

编/茶茶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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