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 ▏那二年,金娃和他母亲的龙门阵
作者 ▏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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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娃是金家的独儿,他个子长得不高人清瘦,头上留的发型犹如撮箕扣在脑壳上。
他做事很认真,麻利吃得苦,对母亲很有孝心脾气却有点犟。
听老街坊讲,他父亲原帮人拉黄包车,那年成都闹霍乱时被传染后去世。家中就和母亲,邻居称她叫金嫂子和金娃一起艰难度日。金娃不到十六岁,为了母亲及家中生计,每日一早便顺着柳荫街水巷子的石板小道,下到南门大河边去挑水,给附近几个茶铺送水去了。
旧时,老南门万里桥附近茶铺多。南门大桥北岸的枕江茶楼、南通、树通、东坡及河南岸的一品轩、雨花等茶铺,均都是由人将南门大河水送至茶铺里,用河水泡茶。
成都的井水那时碱咸味偏重并涩嘴,还不如河水泡茶而保持了各种茶叶的清香特色。不少茶铺里都用石板砌成的水池,经过二个池子中的棕榈网,粗沙,小石粒等过滤后,最后一个水池中的河水,已变得明澈而清冽,这样的水用来泡茶比井水都好喝。
龙门阵又摆回来,现在不管天晴和下雨,金娃每天一早便将一块绵的垫肩套在双肩上,再把母亲做的绵鞋放在身怀中腰带上夹好,然后换上草鞋。这样,金娃从早上到中午都无间断地忙于,顺着那石板钭坡的小巷到河中提水后,肩上是用他那根楠竹扁担,吃力地挑起两只大水桶,颤抖地双脚一步一步地,摇摇晃晃地向街上的茶铺送水去。
就这样,金娃艰辛不怕劳累,如俗话所说,挣点买升升米,把把柴的钱和母亲过着寒苦的日子。
成都今年的冬天特别地寒冷又潮湿。阴晦的天空朔风不断,并还伴随着已下了多日,仍不见停的淅淅沥沥地小雨。
由于前段时间,仓促撤走的胡宗南部队,及社会上的各种传闻不断,使人们人心惶惶不知有措。如今风雨交加天寒地冻,泥烂的街道稀少的行人,不少铺面关门闭户。市面上显得冷清,萧条。
现在,铺面门只开了一半的茶铺里,茶客也寥寥无几显得空荡。金娃也闲得将破绵袄偎成一团抄着双手,寂寞的倚靠在竹椅上不知在思考甚么。
这段时间不少人更是暗暗悄悄耳语,说共产党来啰世道要大变。听到此言,金娃也不知道个所以然,只晓得乱说此话要吃枪弹子的。所以,他现在只好和许多人一样闷在心里头,不敢乱摆。但金娃心中也明白,只有到了那时再看往后日子究竟怎样过。
天气变化无常也使人难以预料。就在这两天,天空中团团的绀云在北风中滚滚向天边飘去。大地也变得明亮起来。多日的寒雨也骤然停止,冬日的暖阳也时隐时现,天气终于放晴了。街上商铺的店门现已又都打开,人们也纷纷从家中走出,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这天,当金娃正挑着河水从水巷子上石板小道,上坡走到柳荫街时,突然听到大街上传来喧嚷声,只听到不少人说共产党派来的解放军,已从驷马桥开进成都北门城门洞了。还有人大声武气说道国民党兵都跑光了,街道两边尽是欢迎解放军的人。有的还敞开嗓门高声讲道,进城的解放军扛着枪,排着长长的队伍。还有许多汽车拖着大炮,北门上男女老少人多闹热得很。
金娃看到不少人奔走相告和听到人们在议论纷纷,讲得是那样绘声绘色好不热闹时,由于他没有亲自看到,心中还是感到很懊悔。但金娃表面不当咋回事,仍颤悠悠地挑看装满水的大圆木桶,向枕江楼茶铺送水去。
解放军进城不久,世道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政权的建立及群众积极地参与,各方面活动如火如荼在全社会蓬勃展开起来。
在街道新成立的派出所,辖区办事机构内进进出出的人川流不息,一片忙碌景象。
在大街小巷及院落,你都会看到穿黄色军装的,穿灰色服装的工作人员在组织群众在院子里,在庙子的坝子上开会。
白天有时晚上,人们都自觉地去听时事报告,学习国家新政策。赞扬中苏友好,宣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反对美国武装日本。同时还进行了大张𣄃鼓,声势浩大地严厉展开了清匪反霸,反特,反圣母军和一贯道的斗争。
那段时间,新政府还召开公审大会,审判民愤极大的,有欠人民血债及地方恶霸,欺压民众的少数坏人,受到镇压和不同程度的处理。同时又深入全民查核审户口的登记工作。
全娃这时也感觉现在社会和旧时大不一样了。
一天,他挑完水准备回家吃午饭时,家里母亲却不在家,只见灶上锅里头一碗已变凉的早上留下的一碗汤饭。金娃此时已饿,从锅中端起来将就方桌上的泡菜便吃了起来。原来,今天金娃妈上午和街道积极份子一起去检查卫生。这次是宣传爱国卫生,开展防疫美日妄图发动的细菌战。那时街道上的群众都动员起来,金娃妈白天和积积分子开会学习。晚上还要到扫盲班学文化。现她也成大忙人了。
金娃仍然每日早上出门挑水送水,中午有时去城门洞饭馆吃一碗牙牙饭后便在茶铺里休息。
夏天到了。近期成都的天气非常闷热,附近郊县都下了雨就只有成都未下。南门大河的河水这几天浪子也汹涌湍急,水也变得渾浊起来。
一天,金娃心血来潮,要下河去拉长摊来凉快一下,结果遭了重感冒发高烧打起摆子来。金娃在家休息了两天,但人仍感觉走路摇晃。头晕。
这天,他的母亲走过来说道,金娃,你再休息两天去送水,前次在自救解困返的几斤米,我去拿回来。妈,金娃喊道还是我去拿嘛,说完金娃站起来就准备走。
这时,一位身穿灰色上装,领口是大翻领,两排纽扣及腰中还系了一根腰带的,年轻的女办事干部走到金娃的妈面前说道,金嫂子,今晚开会你早点来,现有新的工作安排。好,要得胡干事!金娃妈立即回答道。
这位就是管全娃家这片区的胡干事。
她穿的衣服,和梳的短头发两边齐耳,这都是当时女干事流行的打扮,但听口音她不象成都人。
原来今晚开会是动员大家不要养狗并要展开打野狗了。
那时,社会上的野狗泛滥成灾,袭击行人,狗屎遍地卫生状况差,吠叫噪音等尤其是城乡结合地区相当突出。因此,各辖区都成立了临时的打狗队。
当金娃知道此事后,就想参加打狗队他妈也拦不住他,只好给他报了名,经胡干事同意每日午后叫他在派出所门口结合。这样,大半天上午金娃就去送水后,匆忙吃完午饭便又去打狗。
金娃的这个打狗队共五人,他是年纪最小,工作最积极。
打狗队员每日顺着大街小巷,院落,及近郊农村林盘院子,田坝,总之见狗就捕捉,就朝死里打。但这都是野狗。同时也向群众宣传不要喂狗,要养则要拴住喂。
在他们将野狗打死后便由另外几个队员去处理。
金娃也不知在何时学到用长竹竿套狗的技术。他套狗用拴在长竿子头上的绳子将狗头套住,不让它跑时,另外队员便乘机上前用长棒,棍子围起就开始打。过了一段时间,社会上大街小巷野狗基本上迹绝,晚上也安静多了。
打狗队任务终于完成,金娃也又继续到南门大河中担水了。
只见他的楠竹扁担挑的大圆木桶河水,颤悠悠地走在上坡的石板小道上,走上柳荫街向茶铺送水去。
时光过得真快,春天又来到了世间。
一天,当金娃正挑着水向树通茶铺送水时,突然看到他母亲气喘喘地跑来告诉他,胡干事说今年春季要招解放军,要金娃马上去报名。听到此消息,当解放军这已是他多日的夙愿。此时,金娃惊喜万分兴奋致极,匆忙放下水桶向派出所报名处跑去,瞬间便消失在老南门万里桥的大桥上。
在经过身体裣查,经历审查后,金娃都合格就是个子差了点时,他不断向招兵的负责人解释说现还在吃长饭长个子。
不久红榜贴出,金娃终于如愿以偿光荣应征参了军。那天,十多个新入伍的小伙子,在锣鼓暄天人们的热烈欢送下,每人胸前佩带大红花,个个充满喜悦,精神抖擞地列队向区政府走去。此时的金娃更是心潮澎湃,容光焕发。他不断地,寻望在人群中妈时,终于看到激动的母亲用手巾拭双眼里喜悦的泪花,向金娃招手告别。
第二天,有关部门和胡干事代领群众,敲锣打鼓前来慰问金嫂子,又在家门口贴上红色对联。紧接着再用漆上红色的,用金黄色写的光荣之家的小木板钉在门方上时,大家都拍起掌来,以表示祝贺。同时还送给金娃母亲四把盐挂面,一块带骨的保肋肉。
不久,金娃的母亲,邻居称呼的金嫂子被安排在辖区生产自救的小组里当了组长。同年,又随自救组成员前去支援一驻地部队,协助做拥军后勤工作。
时光易逝,岁月如烟。时间到了五七年。金娃从部队复员转业分配到公安局的交管部门工作。后来金娃和单位上一女同事相恋结婚安家。
而他的母亲,金嫂子也在部队搞后勤工作时,经胡干事撮合,也和部队一副主任喜成良缘。
好了,今天的龙门阵就摆到这里,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