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七日 | 盆景东湖

雷声视角

第七日  盆景东湖

浙江有三大名湖：杭州西湖、嘉兴南湖、绍兴东湖。

来绍兴没去东湖，等于空走一遭。

东湖距市区六公里，不大。淼淼水气，岸柳成行，花草绕堤，小岛点缀，湖光山影……东湖像小家碧玉，钗布裙，举止文雅，眼角眉梢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丝妩媚与风情，让人心摇神荡。

东湖妙于水，妙于山。山名为箬篑，俗称绕门山，长不过四五里，没有隔绝天日的气势；高不过数百米，没有直插云霄的雄伟，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石山。汉代以来，开山采石，整座青山被“切”去半壁。无意之中，石匠们竟将青石山雕刻成硕大的山水盆景：悬崖绝壁高达50余米，巨形岩石千奇百怪；悬崖绝壁下，形成长200余米、宽80余米、深20余米的大坑，泉水河水汇聚于此，采石场变成碧波荡漾的湖。清末会稽名士、陶渊明第45代孙陶浚宣修筑湖堤，将水一分为二，堤外是贯通浙江东部的浙东运河，堤内便是东湖。

东湖窄长，九座石桥横跨湖面。秦桥左右三孔梁桥，中间一马蹄拱门。据说，始皇东巡，马踏此桥。三孔板桥，三块石板左右扭转，非亲自步行不得其妙。放眼东湖，水如飘碧，湖平似镜；桥影成双，真假难辩；乌篷来去，波纹摇曳，犹如一幅轻舟烟雨图。

游东湖，陆路探幽访胜，别有野趣幽情。湖两边都有路，外面一条是白玉长堤，垂柳成行，一步一景，景随步移。里面一条在山水间，纤道如线，曲曲折折，时断时续，时隐时显，一边是湖水碧绿，一边是陡壁千仞，有时把山水分开，有时却在湖中，远远望去，人行其上如在水面凌波而行。

游东湖，更宜乘船。轻舟八尺，低篷三扇，泛棹湖上，风情别样。在汩汩的桨声中，细细品味乌篷风韵：乌篷很小，坐在船上，就好像坐在水面上，感觉很奇妙；近距离领略水色、山影、崖光，感觉很悠哉。

来到水乡古城，是一定要乘乌篷船的。

艄公老大，头戴毡帽，手扶舵把，以脚划桨，催动船行。桨打碧水，清脆有声。双眸顾盼，目不暇接：水旁堤坝，生着绿苔；山腰隐亭，亭角如翼；陡壁点缀，倒挂柏松；幽幽青山，以水为脉；泱泱碧水，以山为面；山得水活，水得山媚。箬篑东湖，山水兼备，天公挥笔，丹青妩媚。

东湖有山，山中藏洞；东湖有洞，洞洞出奇。一泓碧波，山水相融，洞窍盘错，凿自人工，泛舟其中，几疑仙境。船过霞川桥，绕过吟绿亭，迎来一山洞。洞深若一石屋，进辄见一圈薄薄的岩石围成一樘门洞，似乎垂着无形的门帘，门楣上镌“仙桃洞”三字；左右门柱楹联曰：“水五百尺不见底，桃三千年一开花”。

又进一洞，洞稍大。洞口书“空谷回音”四字，洞内形如一个大喇叭，倒扣在游人头顶，洞名故曰“喇叭洞”。

船出喇叭洞，绕过笔架山，迎面石壁一方镌刻映入眼帘。船老大放慢速度，任我仔细识读。那是郭沫若的诗：“箬篑东湖，凿自人工。壁立千尺，路隘难通。大舟入洞，坐井观空。勿谓湖小，天在其中。”

正如郭老所言，陶公洞进口极窄，仅容一船，里面一线天光下注，别有洞天。小船划进洞内，周围石壁高可十余丈，伸手摩挲岩石，岩石没有断层，也没有裂纹，从上到下，平滑如缎。仰望，巨崖摩天，仿佛从天上垂下，压顶而来，气势逼人。洞内潭水黛绿，深不见底，手入水中，特别清凉。仰头而望洞顶，如井底观天。峭壁上岩泉涔涔，水珠凌空飞落水面，发出清脆的“吧嗒”声；船桨击水，如同瓮中击掌，声音奇妙。据说，文人墨客最喜爱立于陶公洞侧的听湫亭，听洞内水珠掉落水潭的声音，每当夜阑人静，泉滴声声敲击心弦，这时何等的安宁与空灵。

弃舟登崖，拾级而上，直达山顶。茶甸青翠，竹林影斜；黄狗酣睡，鸡雏觅食。临崖眺望，远山近水，奔来眼底。远望东北，河道纵横，道路阡陌，村庄星罗；西望蠡城，楼宇林立，街道如织，人车无形；远望南山，山峦连绵，近翠远黛，不知其终。俯瞰东湖，水色深黛，河堤蜿蜒，湖柳拍岸；水榭亭台，湖水回环，石桥9座，横卧其间，一汪碧水，一分为三；白墙黛瓦，长堤如带，墙外运河，船行水黄；墙内湖水，水墨数汪，乌篷悠悠，游人点点；白玉长堤，树绿花红，亭台楼阁，错落其间……

一汪碧水，半座青山，秀险雄奇，蔚为壮观；山水石洞，桥堤舟楫，茶竹花木，亭台楼阁，巧夺天工。东湖，真乃“天下第一山水大盆景”也！

作者简介：

雷声，年逾花甲。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开始文学创作和从事新闻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1989年出版新闻学专著《新新闻体写作》一书，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周谷城为该书题写书名；1990年北京亚运会撰写的通讯《如烟的梦后，是黎明》，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并被收入亚运文献集《亚运在北京》一书；1994年，撰写9集电视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颁发荣誉证书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摄影散文集《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