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桥(黄河行12) 冯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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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桥
冯并
经济日报 202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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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是中华民族文明的源头之河,她与我们一道经历昔日的苦难,更经历了苦难中的抗争。黄河,有数不清的历史和现实的故事。
让我们一起,走近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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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桥是缩短大河两岸距离的唯一惯常的交通手段。在黄河上,也曾见到不少新桥,但最上游的一座在曲麻莱,那是黄河的一个“虎跳峡”。过去是咫尺难跃,后来有了平板桥。桥有四、五米长,河峡在地下,河瀑在沟里,并不是因为上游来水少,是水从高处骤然跌落到低处,切割出一个地峡来。走在桥面上,只听到哇隆哇隆的河吼声,看到不时喷溅的水珠,全然看不到黄河的倩影。桥的两边,也有不少商店和往来车辆。那是黄河源上有特别气象的一座桥和高原集镇。
进入黄河曲,临山临河的大桥开始多起来,最漂亮的一座就是玛曲大桥。它虽然不是斜拉桥,但也很壮观,水泥构架,有桥栏,也有墩墩实实的桥柱。傍晚桥上亮起华灯,在晚霞初现时,凭栏极目远望黄河,金光闪耀,让人不由哼起“来呀来个酒”那首歌。
此外,还有尕玛羊曲特大桥和唐乃亥特大桥,都是现代建筑风格。黄河上的桥梁知多少,也一下难以数得清。我亲眼见到、也印象最深的,是这几座:论奇特,积石峡大河家的铁链桥最奇特。论年代久远和对古代丝路贸易和文化交流贡献之大的,是西秦的炳灵寺石窟桥。论黄河近代铁桥之祖,则是兰州的黄河中山铁桥和老郑州铁路大桥。论黄河上生命力最强的,应当是济南泺口铁路大桥。论灵活性和随机性,还是黄河东阿浮桥和济南的济阳浮桥。此外还有位置上很重要的三道坎大桥、三盛公大桥等,黄河中游的府谷大桥、柳林军渡大桥和河津桑树坪大桥、候禹龙门大桥,它们都是连接东西部的交通枢纽。遍布在河南河阴河阳的大桥就更多了,但其中具有历史经典性的,是兰州黄河铁路大桥和济南泺口大桥。
积石峡大河家的铁链桥,不是用来直接走人的,是吊系着上下行的船只,在两岸间拉动滑行定位的单索桥,说它有最早的缆车模样,也可以说得过去。船过桥本是奇观,在黄河翻滚的浪尖上连人带物地渡河,那情景要比其它地方的铁锁桥,不知要惊险多少倍。这个特别的铁链桥不知造于何时,现在已经不使用了,但它是黄河桥中的一座奇桥。
炳灵寺石窟桥建于西秦时代,主要是连接河湟商道,但隋炀帝兴师灭吐谷浑和经略河西走廊,大军从此过,要不是北宋西夏交战时被焚,这个黄河第一桥也许会保留至今天。因为炳灵寺石窟桥不存在了,清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开始营建兰州大铁桥,此桥在1928年定名为“中山桥”。
兰州黄河大铁桥是黄河近代桥梁第一桥,是清末维新运动的产物,由当时的甘肃洋务局聘请德国工程师勘测,美国公司设计,德国公司修建,但由中方管理,耗资白银三十多万两。承建方保证桥体八十年安全,但桥也受过损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屡经修整,改进了桥体结构,并为了提高抗震和洪峰通过能力,将桥面提升了1.2米。该桥已有110多年的桥龄,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国内第二批工业遗产保护项目,现在是步行桥。这桥五孔钢梁,每孔间距46米。每逢节假日,桥上桥下,游者如云。尤其在夜晚,桥河灯火辉映,是观黄河的最佳去处。
郑州黄河大桥,其实也是中国第一座黄河铁路大桥,开建的时间比兰州黄河大桥还要早三年。一百零二孔,总长3015米,是同一个时期最长的铁路大桥。因为桥长,竣工时间晚些,在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它处在黄河与沁河交汇处,北岸有沁河大坝防护堤,南岸倚着邙山山尾,造价265万两库平银。郑州黄河大桥也是外商设计建造的。因为设计质量问题和连年军阀战乱,桥体几经破坏,解放后加固维修,维持了较长一段时间,经历几次洪水,化险为夷。1958年后新建了京广铁路大桥,1986年又建成了新的郑州公路大桥,原黄河铁路大桥被拆除,目前留有南岸160米桥梁,作为工业景区对外开放,并进入国内工业遗产保护名录。
济南泺口铁路大桥也是新中国成立前跨度较大的黄河桥,全长1255米,1909年动工,1912年底竣工。詹天佑参加了桥梁选址和方案审定,由于桥基深埋合理,经受住了百年一遇洪水的考验。2018年以后济南开始建设“齐鲁大桥”和“凤凰大桥”。铁路桥和公路桥越建越有档次,路桥人为黄河增添了越来越多的光彩。
除了联通黄河两岸的宏大桥梁,东阿的黄河大浮桥和济南济阳浮桥,也是黄河桥中特殊的长桥。前几年夏天,我在去往聊城的路上经过东阿,见到了这浮桥。东阿黄河浮桥,至今也有将近二百年的历史。在历史上,它是会通运河被迫停运后的替代,也就是说在会通运河不能有效运行的那段时间里,这里也出现了舍舟登岸的运输方式,货物经由浮桥从黄河东岸送达西岸,到达聊城和临清码头,再利用漳卫运河的船运,进入南运河,抵达津京。即便是后来,这座浮桥也是黄河在汛期前后的不二选择。当年的浮桥搭建在用铁链锁为一排的船体上,有可供驴骡的上下行道。东阿由此而兴盛,不仅成为浮桥大码头,也造就了东阿庞大的阿胶产业和品牌。因为过浮桥需要更多的驮驴,驴皮就多,用来制作阿胶的原料多且正宗。在这一带,驴肉是常见的食品,与浮桥运输有很大的历史关系。
东阿的黄河河道宽,桥面长,一眼望不到头。马帮驴帮络绎而行的景象,现在是少见了,代之以汽车运输。现代浮桥不用船体并联,换成了浮筒,搭建起来更方便,也有专业施工企业常年招揽业务。据说,东阿境内的黄河浮桥有九座,为了保证安全也为规避黄河的洪峰,2019年汛期之前,浮桥曾被临时拆去,我经过的时候,有的浮桥正在施工。浮桥是黄河两岸物流的必要渠道,也是一种灵活的“水上公路”。
在黄河上游,也曾有过浮桥,在兰州,明初大将冯胜就搭建过“镇远浮桥”,前后存在了四五百年。那里至今还有被称为“将军柱”的石柱遗存。但总体上看,黄河上游水流湍急,浮桥还是不多见的。
兰州是一座很有特点的城市。由于多种机缘,笔者前后去过五六次。最初去到兰州,有印象的也就是皋兰山、中山桥和白塔山,此外就是雁滩。早几年,白塔山上的绿色不多,只晓得到中山桥必然要就势爬上白塔山去,去看看那座埋葬着西藏僧人的塔。在蒙元之初,为了让西藏及时回归民族大家庭,藏卫地区掌握政权和神权的萨迦派法王,曾经派出一位领衔的高僧,到北方去拜见成吉思汗,不料中道殂于兰州。成吉思汗进入兰州,特意为他建立一座白塔,这是白塔山的来历。白塔山不仅有白塔,汉代的金城关和玉迭关也在山下。它既是兰州历史文化核心区,也是汉代金城郡称谓的来源。2005年建成的《四库全书》新藏书馆文溯阁,也在白塔山上;收藏有大量丝路文物的甘肃省博物馆,则在七里河区。白塔山经过多年绿化,已经大为见绿。
兰州之兰或来自皋兰,但有记载的兰州州称首次出现在隋文帝开皇元年。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和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前后两次定名为兰州。因此兰州的称谓,时间更长一些。皋兰山大有林泉风光。最高处是营盘岭,与金城关相呼应,扼守着河湟河谷。皋兰似乎也来自匈奴语的音转,如同祁连之于贺兰山的称谓一样。山有五泉山溪,植被颇佳,所谓皋兰山色之景,尽在于此,而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也有记载,皋兰山“桑麻翳野”。现在,兰州在此建设生态公园,森林覆盖率大幅提升。
在兰州,与黄河亲水,除了中山桥,便是雁滩。雁滩是由18个河心滩连缀而成的河中绿地,平沙落雁是其古景。如今有道路栈桥与两岸街道相连,是兰州黄河上一道特别的景观,也是黄河里一座独特的公园。安宁区沙井驿报恩寺所在的凤凰山,可以临河下瞰兰州城。从报恩寺角绕到后山,绿树成荫,华灯初起时,在这里看兰州城区的万家灯火和灯光辉映下的黄河,也会有另一种天上人间的感觉。
但是,兰州河峡深且众山环绕,令这座黄河上的大城,在自然生态上有些不平衡。东部中川国际机场和兰州新区位于历史干旱带上,景泰地区也与黄河相依相望而不得其恵。黄河在这里有长达258公里流程。处在腾格里沙漠与黄土高原的边缘,这里有著名的黄河石林奇观,缺的就是水。没有水,发展就会受到制约。三十多年前,我见过一位从林业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局长,把铺盖一卷,住在一个荒山头上,种树浇树,现在已是翠柳、白杨、侧柏、幼松满山头。但种树更要水,不从根儿上解决水源问题,绿几个山头,还是杯水车薪,大荒不改。水从哪里来,祁连山的水显然不够,但眼前可见的黄河水也不是无限的,它已经拉巴了众多嗷嗷待哺的儿女,黄河的子女们怎么忍心对她有过多过大的索求。因此这里的水资源不足,一直让人挠头。
会不会有座“水桥”出现,既可让西北干旱带渡过缺水关,也让黄河有余力可资,最宏大的设想自然是尽快实施西线调水,每年或可为黄河增调170亿立方来水,补上河西走廊东部甚至陇东地区工农业用水缺口。
有一种有价值的试验,即“空中调蓝水”。据《瞭望》此前一篇报道,中科院一位专家测算过,黄河上游每年空中水气过输量为8700亿立方米,其中有3700亿立方属于空中水资源,如果区域转化率达到16%强一点,转化率提高一倍,也就会增加相当几条大支流的来水量。他们从1997年起,就在龙羊峡以上地区开展增雨试验,近年来为黄河每年平均增加38亿立方的径流量。这是一座天上的 “蓝桥”。
此外就是节水产业,这是最有弹性系数的举措。改变人“用水不思节水”的习惯,什么样的“水关”,都可以比较轻松地闯过去。兰州之蓝,系于调水增水,系于蓝水,更系于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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