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熟了
去年因为肾结石被折磨了好一阵子,后来上网一查,原来对于结石体质的人来说,桔子是不宜多吃的。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实际上,在所有的水果里面,我对桔子其实是有一种偏爱的。既然现在身体已经出了问题,接下去只好忍痛割爱。
所以从去年秋天桔子上市开始,每次路过街头看见小贩们叫卖着金黄的桔子,什么“全城第一甜,比蜂蜜还要甜”之时,我只好使劲地往肚子里吞咽着口水。有几回实在挨不住了,才会买了几颗回家,每次剥开桔子准备往嘴里塞之时内心里又有几许担忧,安慰自己说少吃一点吧,应该就会没事。
苏轼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又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对于竹子和荔枝的垂青,恰好道出了我和桔子具有的相类似的情感。现在的我再也不能酣畅淋漓地吞食汁液酸甜爽口的桔子,从此人生便也失去了一个大的乐趣。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我的同学里面,大福和我一样,不说嗜桔如命,却也是对桔子情有独钟。我现在真愿他不会是结石体质,不会和我一样因为无奈而错失了这人间极廉价又极诱人的美味。
我还记得读大二那年,大福和我说郊外的桔子成熟了,黄黄的一大片满是的。还像《西游记》里那个贪吃人参果的猪八戒一般满口流津地说:“要不,我们兄弟去弄几个尝尝?”然后就上演了大福用了他那辆高高大大的自行车带着我和峰哥撞向沙坑的惊险一幕。
从大学校门口出去,先是一小段由水泥浇筑的平路,接着就是一长段的下坡。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三脚架上,峰哥在后座,大福极其卖力地蹬着车。我只感觉自己的耳边是大福的喘气声夹杂着风声一齐呼呼地作响。等到下坡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的是道路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堆的沙子。大福情急之中刹车不住又避让不及,三个人是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倒在地,把沙堆砸出了老大的一个坑。所幸沙堆绵软,除了大福手上只是轻微地蹭破了一点皮之外,三个人并无大碍。
子扬知道这件事后,就在笑大福,还模仿歌手张宇的举止和嗓音深情地唱了那样的一句:“都是贪吃惹的祸!”然后说你俩早说啊,我家就有一片桔园,去我家管保你们吃个够。于是便有了我们去往子扬家之于桔子的饕餮之旅。
子扬的家处在远离城郊的一个山村。到那里要经过一长段坡高弯多的上山泥路。在去之前,子扬就提醒简我和大福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心理上的准备。
我自己原本来自山村,笑笑说那有什么的,再差的路怕也比不过去我家的那条盘山公路。可是真等到了山前,才知道自己原先的预想都是错误的。大福乘坐的是子扬的摩托车,我搭乘的是子扬哥哥的摩托车,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马达哒哒作响,车后扬起黄白的粉尘。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奔袭,终于来到坡度最大的一段山路。我和大福都下了车,帮忙着把车推到山的顶端,终于望见了座落在平坦的山顶下面一点的几座黄墙黑瓦的土房。
最先迎出来的是子扬家的黄白相间的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热情地在子扬兄弟俩的脚边蹭来蹭去。接着就是子扬的母亲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热情地招呼我和大福往家里走去。不多久就是每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条上面静静地卧着两个荷包蛋。
晚上,子扬的母亲把我和大福安排在一间干净的偏房。那是一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干净的客房,靠墙堆放的都是整箱整箱等待出售的金黄的桔子。子扬的母亲客气地说自己农村的家太过简陋,请原谅自己招待的不周,然后一再地说我们家里就数桔子多了,你俩只要喜欢,尽管吃去就好。
临离开房间时,子扬用手神秘地指指房间的后门,笑着轻声说:“外面就是厕所,你俩随意。”子扬的意思是怕我俩桔子吃多了,到时半夜尿急起床要着急找厕所。其实从到子扬家开始,大福和我就已经吃了很多的桔子了,现在房门一关,两个人仿佛就极其奢华地漂浮在了桔子的海洋里了。
大福和我专选个大皮黄的桔子下手,一口气又是连着四五个桔子下肚。我打着饱嗝对大福说:“真的吃不下了,你能力强,继续啊。”大福乐呵呵地又从筐里选了七八个特大的桔子放在床头枕边,边剥皮边说:“这种待遇还真是第一次享受呢。”说完伸长了脖子,一口气又将好几个桔子吞下肚去。
后来我们相聚,说起那一晚到底吃了多少桔子,其实都已经无从可考,我只记得那个晚上通往厕所的门大约响了不少于八次。这真是有趣的曾经啊,却也已经成了回不到的过去了。
我在想,这其实也是属于年轻时才可能有的任性。在我的耳畔,有一首旋律在那里轻唱:“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不知怎的,这一段和金黄桔子有关的往事忽然就让我泪流。过去的许多是那样的青涩,回想起来却又都是那样的美好。我到底又在无端地爱慕那些青春欢畅,肆意飞扬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