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庄子》中失传的修行功法
有人说,《庄子》是一本修行人的书籍,因为其中多次提到学生向老师请教、学生之间互相交流的场景,而且交流的都是与道相关的内容。
比如《齐物论》中南郭子綦向子游解说自己静坐中体悟到的“天籁”;《德充符》中申徒嘉和子产讨论德与形、内与外;《人间世》中孔子向颜回传授“心斋”;而在《大宗师》中却是颜回向孔子演示“坐忘”。如此种种,贯穿全书。
然而在现实中,却很少发现有谁是依照《庄子》这本书来实践修行的。因为其书虽言修行,却总是让人感觉言不尽意,支离破碎难成体系。或许在庄子的那个年代,他们有师门传承,有完整的修炼法门,不然也不会出现好几个人同门修行的盛况,但是时过境迁,渐渐失传了。不过从只言片语中,再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我们仍能得以一窥端倪。
心法之 “心斋”
心斋也好,坐忘也好,大体讲的是一个东西,即修行过程中所抱持的心态:诚心敬意,专心凝神。
《庄子》是这样描述心斋的:“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可见心斋是一个持续渐进的过程,首先需要保持“一志”,进而心神内守,由物至虚,神与道通。这个过程,《庄子》在另一篇“梓庆为鐻”的故事中写得更详细一些。
梓庆说:“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滑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梓庆做鐻(一种乐器),首先要静养心神,斋戒以专心诚志。三日而无功利心;五日而无得失心;七日而无“我”,遗忘四肢形体。这个时候,神与道通,进入山林就可以看到木材的天性。选其材而与鐻合,心中先有成鐻而后动手加工,这样才是以天(性)合天(道),故而做出来的鐻,人人都惊叹鬼斧神工。
在《大宗师》中,颜回所说的“坐忘”,其实也是讲的这一过程,原文如下:
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 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 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和梓庆先亡功利心,再亡得失心,继而亡“我”一样,颜回是先忘仁义,再忘礼乐,再忘肢体,最终达到离形去智,神与道通,这就是坐忘。
坐功之 “隐机”
隐机,出现在《庄子·齐物论》中,“ 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后常被人与“坐忘”连用,成了一个很有道家风范的姿态。如陆游诗云“世事无端自纠纷, 放翁隐几对炉熏。”白居易也著有《隐几》一诗:“身适忘四支,心适忘是非。既适又忘适,不知吾是谁。百体如槁木,兀然无所知。方寸如死灰,寂然无所思。今日复明日,身心忽两遗。行年三十九,岁暮日斜时。四十心不动,吾今其庶几?”
隐机的含义,历来都解为“依靠几案”的意思,但“隐机而坐”以至于“心如死灰”、“形如槁木”,进而达到遗忘自我的境界,这其间却就缺乏关联了。而这缺失的部分,很可能正是道家静坐修行的功法。所以这里的”隐机“,如果理解为”隐去机心、 收敛气机“,可能更为恰当。
《庄子》中,多次出现“枯木”的描述。而“枯木”的状态,正是心神内守于中,固不外露以致生机不显如同枯木的状态。所谓“形固”而如枯木,“心固”而如死灰,“专”,故而能“固”。
《达生》篇中,捕蝉老人形容自己“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的状态便用到了“槁木之枝”;“呆若木鸡”的典故也同样源出于此,“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收敛了骄气、躁气、意气,像木头一样的斗鸡,别的鸡一看到就跑了,根本不敢上前相斗。
能收,也同样能放,收放由心,这才是真正掌握了隐机之法。《应帝王》篇中,有一个号称能看相断人生死的神巫,在给列子的老子壶子看相时,却屡遭戏弄。壶子展示给他“杜德机”(气机闭藏),他便断壶子将死;壶子展示给他“善者机”(气机将起),他又断壶子得生;壶子展示给他“衡气机”(气机平衡),他莫名其妙;壶子展示给他“未始出吾宗”(天地未始之道貌),他直接转身便逃,因为震慑于大道的气象。
如同孔子初见老子,也同样震憾地称“老子犹龙”,说“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桩功之 “踵息”
孔子前去拜访老子时,老子正在院中晾头发,木然而立不像一个活人。孔子说:“是我眼花呢?还是真的呢?刚才先生身体独立不动像槁木,像遗弃万物离开众人而独立自存的样子。” 老子说:“我在神游物初生之浑沌虚无之境。”孔子说:“请问神游大道之情形。”老聃说:“能得神游于此为至美至乐。能得至美而游于至乐,就叫作至人。”
木然而立,神游太虚,心中愉悦,相信有过长期站桩经历的人有机会得此体验。身不愿动而气息深沉,越站越感觉舒适,进入了一种定境。虽然此定境不如老子之神游道境,但二者确有很相似的地方。
庄子又在《大宗师》篇说:“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普通人的气息只到喉部到肺部,再有到腹部的,但真人的气息可以直达脚跟。真人,至人,都是修行得道的人。而气息直达脚跟,很可能便是道家桩功的独特效果。
著名艺人李连杰曾在访谈中透露自己在高原上的一次濒死经历,“呼吸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最后气息只能到喉咙”,他感觉如果再弱下去,可能就没命了。所以气息深浅,很大程度上与一个人的身体状态密切相关。但很遗憾的是,这种道家踵息功法,失传了。
卧功之 “不梦”
庄子是做梦的,最起码曾经是做梦的,不然也无法留下“庄周梦蝶”的传说。但做梦和做梦不一样,庄子梦见蝴蝶,醒来都仍然记得自己在梦中作为蝴蝶飞行的感受,以至于分不清到底是蝴蝶梦到了自己,还是自己梦到了蝴蝶?是自己在蝴蝶的梦中,还是蝴蝶在自己的梦中?能把梦境和现实混同到如此地步,也是修为精深的表现之一。
普通人做梦,浑浑噩噩,过了就不记得了,或者记忆十分模糊。心志专一的人做梦,梦境如同现实,如庄子所说“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但庄子又认为得道的人是不做梦的,他说:“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因为梦的成因,正是神魂的不安定。
《齐物论》是这样描述普通人的:“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一般的人,他们清醒的时候严格地区分自身与外界的界限,睡觉的时候暂时遗忘了形体,却又以心神与外界交相构斗,而形成了梦境。
普通的人心神不能做到与道相通,而是有隙有间,故时时与外界相摩,交相构斗而成梦。得道的人却是“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状态,心神与道相通,与外物无间,神魂圆润安定,又怎么会做梦呢?
庄子最终有没有达到“无梦”的境界不得而知,不过根据我自身的经历,当以站桩时的定境状态在床上入睡时,气息会越来越深,而渐至于呼吸轻微,脑中呈现出自己经历过的最适然的场景,仿佛身处其中,安然入睡。
偶尔可以做到无梦,但大部分时候是有梦的状态,而且是美梦。身体的姿态,入睡前是什么样,醒来后还是什么样,浑身暖洋洋如热水冲刷过一般,筋骨舒展而握固,神意游走全身而犹未尽,精神饱满,非常舒适。
道家历来有“睡功”一说,最著名的当属陈抟的睡仙传说。据说他时常“闭门独卧,或旬月不起”,还有更夸张的,称陈抟之睡,少则一个月,多的话要好几年。陈抟自己还作《喜睡歌》说:“我生性拙惟喜睡,呼吸之外无一累。宇宙茫茫总是空,人生大抵皆如醉。劳劳碌碌为谁忙,不若高堂一夕寐。”
我们都知道,久卧伤身,可见陈抟之睡并非我们普通人之睡,而更可能是一种修行功法。可惜的是,现代却并无此传承而能达到陈抟的地步,自庄子时代就有记载的道家睡功,也同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