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山头:叨鸡 | 就读这篇
叨鸡
云在山头
叨鸡是上学时候玩的最多的游戏。简单,不需要道具。砸沙包还得有个沙包呢,玩憋死牛还得有泥蛋儿树枝儿呢,叨鸡搬起来一条腿就算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人数又可多可少,群战当然热闹,就是只有俩人也能随时战斗一场。
从小学三年级下学期转学到驻马店师范附小,到初中毕业离开附中,五六年时间一直都在这一个校园里上学。那时候课程安排的少,每天都玩的过瘾。课前玩,课间玩,放学还玩,玩耍的时间倒比上课的时间多。女生玩的最多的游戏是跳皮筋和砸沙包,男生最喜欢的就是叨鸡了。
说校园不太确切,很多年里附小都没有一个四围完整的院墙,当然也没有大门。教学楼前边是操场,操场再南边就是六里庄的庄稼地,操场和庄稼地之间只有一行小杨树隔着。学校西边是驻马店师范学校的院墙,有一个更像是洞的小门沟通两个院子。记不得是什么规律了,这个破木板钉成的小门有时候开着,有时候锁起来。开着的时候我们可以自由地跑到师范学校的院子里玩,锁起来的时候也难不住我们,只要想去,翻院墙就是了。学校北边的院墙是完整的,应该是为了抵挡冬天里寒冷的北风。东边跟北院墙连接的是长长的厕所,厕所往南没有院墙,只有一条向南直达驻泌(泌阳,驻马店地区一县名,读bi,驻马店发音bei)公路的泥巴路,路东边是一直伴随着路的大沟,沟里有水的时候很少,秋冬季节基本是干沟。除了课间十分钟在操场上三两个人的小规模战斗,这条沟就是我们中午和傍晚多人参加的叨鸡的主战场。因为战斗频繁,干沟的沟沿和沟坡被我们的鞋底子磨的明光,沟底的杨树叶子被踩的稀碎。
农村孩子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晌午饭吃过一抹嘴,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跑。这么早到校并不是为了读书学习,大家不约而同的来到这条沟里,书包一扔,开始出黑白,分成两班叨鸡。因为随机分配,出黑白这种貌似公平的分班方式很快出现弊端——两队强弱分明的时候比赛就没意思了,如同南美、欧洲的职业足球队对阵咱们国足。
分班方式的改革很快完成。六里庄的杜金山和王新忠以实力成为队长,其他不管有多少人,俩队长一替一个的挑选队员,直到挑完。杜金山我们都叫他老金,因为他年龄大,个子也最高,腿特别长,叨鸡的时候轻易就能攻击到我们的肩膀。老金脑子不灵光,学习不好,但态度认真。胡校长有一次在大会上讲话,说:“你们不能跟杜金山比,他是学不会,考多少分我都不批评他,你们是不好好学,挨打也不亏。”老金后来也叫木土金山,原因是他作业本上的名字的杜字写的很开,老师念过一次木土金山之后,这个名字就传开了。杜金山不知道留了几次级,后来就成了我的同班同学。王新忠学习也不好,属于不好好学的那一类。他个子没有杜金山高,但很壮实,攻击力强,战术灵活多样,耐力好,善于缠斗,班里只有他能跟老金对抗。队长之下,还有几员大将,都是组队时要被优先挑走的。
两队人马一队在沟东,一队在沟西,兵对兵,将对将,排列好队伍,同时搬起一只脚,发一声喊,同时冲下沟去,在沟底展开一场大混战。像我这一级的渣渣,往往一触即溃,一个回合也不要就被斗败了。沟坡很陡,一条腿蹦着冲下去需要掌握好平衡和速度,有时候我都没跟对手接触,自己就摔倒了。两腿着地叫“坏鸡”,坏了鸡就自动退出战斗,上一边观战去。时间一长,观战的越来越多,剩下不几个人了。有时候三打二,有时候二打一,最后往往是王新忠和老金的对决。
叨鸡如同斗鸡,群斗如同战争。最后决斗的俩人左手紧紧扳着右脚脖子,右手扶着右腿膝盖,左腿单腿蹦跳着,各自退后几步,再向对方猛冲,用膝盖互相攻击。老金个大腿长,攻击点高,攻击距离远,你够不着他,他能叨着你。他又“鸡头”尖锐,被他叨一下贼疼,身体瘦弱的受不了他一击。他的战法是重型坦克式,也更愿意跟对手正面硬碰。王新忠步法灵活,行动迅速,对付老金采取的是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在双方将要接触到的瞬间,王新忠一闪而开。老金扑一个空,还没转过身来,王新忠已经从侧面连连发起攻击了。有时候王新忠蹦起来用鸡猛压在老金的鸡上,老金又使劲儿想把王新忠掀翻。双方各有优势,来来往往,对决精彩不断。其他人一边围观,一边可着嗓门给自己队长加油打气。
俩人缠斗,经常很多回合都分不出胜负。一会儿从沟沿斗到沟底,一会儿又因为战术需要蹦上沟沿,有时候又围着沟边的大杨树转圈。要想取胜,除了身体条件好,还要合理运用战术战法,利用有利地形地势,瞅准最佳出击时机,有时候再打打心理战。速战速决的结果老金取胜多,拖延时间长了王新忠的胜算更大。胜的一方全队嗷嗷大叫,兴高采烈。败的一方头对头叽叽喳喳,抓紧分析总结。不管谁胜谁负,总是意犹未尽,短暂休息一下,换换边,双方人马马上又摆开阵型开始下一场战斗。叨过几场,汗如雨下。秋天是褂子,冬天是棉袄,这时都被甩到一边,有秋衣的就剩秋衣,穿单褂或者“傻袄筒子”——上身只穿棉袄,没有外罩,也没有内衣——的干脆光脊梁。
不知不觉一两个小时过去了,从北边教学楼前传来急促的预备铃声,大家一哄而散。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抓着脱在一边的褂子或是棉袄,边跑边穿。有的叨鸡时喜欢提裤腿,裤腿撕叉了,跑起来扑扑扇扇的。有的叨鸡时喜欢提鞋帮子,鞋帮子叉了,一跑一掉。跑的慢的就在后面可着喉咙大声的喊叫:“前面走,老黄狗,后面跟,八路军,中间夹个大龟孙!”
上课了,老师开始讲了,在教室座位上都坐好大一会儿了,小伙伴们的一身汗还没消完呢。
云在山头,男,河南驻马店人,生于七十年代,业余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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