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杨建平:靛池清清怪事多

杨建平
我家门前有一个打靛池子,但据我看来,其实不是个池子,只是一个小圆沟;我也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在那儿打过什么靛,甚至从来就没见过什么靛。只是听老人传说,那小沟原来是个打靛池子,于是人们世世代代都叫它打靛池子。
高中学习荀子的《劝学》,对“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这句话,我记得最为清楚,因为上小学时老师都讲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自己当老师讲授《劝学》时,对课下的注释就特别留意了。靛青,从蓝草中取得。青,靛青,一种染料,蓝,草名,也叫蓼蓝,叶子可以制染料。可什么是靛青,与我家老宅前面的一个叫打靛池子有关系吗?于是,带着心中的疑惑,回去问历经沧桑的老爹。老爹学问不深,但是识文断字还是没人小看的,尤其是老爹的肚子里装了很多故事,家乡的,家族的;历史的,人文的;本地的,外乡的;传奇的,身边的。老爹肚子里的故事总是讲不完,尤其是夏天的夜晚讲的,靛池清清怪事多,让我多少个夜晚都害怕出门,而且是恶梦连连。
据老爹说,我家门前的打池靛池子,以前是我们家祖上用来沤制蓝草的大池子,沤制蓝草就像沤红麻一样。沤制蓝草,我不知道是咋回事;但沤红麻,我是知道的。记得小时候,农村为了提高经济收入,几乎年年种红麻。分地到户,几乎家家种红麻。等到红麻叶子快要凋谢的时候,从根部砍掉,捆好捆,排成竹筏一样,在上面压上大大的石块或土块,把麻排沉到水底,沤上一个星期,就可以脱皮洗净晒干卖钱了。老爹说,把靛秧子收割之后,用石块把靛秧子压到蓄满水的打靛池子里,一个星期就可以捞出来打靛了。打靛池子的西北角有一个相对平整宽大的台子,上面一溜排摆放上几个打靛用的大水缸。把沤好的靛秧子放到大水缸中,用大扫把头,往水缸中不停的拍打。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人前面有一口打靛用的大水缺,左右手各拿一把短扫把,打起靛来,左右手一对一下,像鼓手敲鼓一样,很有节奏。等到靛秧子发白的时候,打靛的工作就完成了一半,就可以捞出靛秧子的残枝败叶了。不过,打好靛秧子后,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再用盆或瓢把上面沉淀出来的水清理出去,缸底下剩下来的就是靛糊子了,靛糊子晒干就可以卖钱了。据说,当年的八路军那淡淡的蓝军装,就是用这种靛蓝染制的,便宜,快捷。
现在,打靛池子早已废弃不用了。只是因为水清沟深,深受孩子们的青睐。每年的夏季,打靛池子就成了我们孩子们洗澡玩耍的理想天堂。池子东边几棵高大的柳树,成了孩子纳凉的好地方,还有池子东边是瓜果飘香的菜园子,那大大的西瓜真是诱人。那时,我只是对池子西北角的一个大大的平台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池子的南边是庄稼地,东边是菜园子,西边北边是东西长有几里路的大湖。像扇子一样形状的打靛池子顶端的平台,其实就是大湖中的小岛。后来,听老爹说,才明白,那是当年打靛时摆放大缸的场所。尤其是打靛池子很深,即使村子前宽阔的大塘底上已是小草青青,那打靛池子的水位只是有所下降,但就是从来没有干涸过。
每次到打靛池子洗澡玩耍,总会挨家长的无理训斥。但小孩子的心里总不服气。
据说是因为打靛池子相当“古董”,用咱们农村人的说法叫“缠”,也就是说,常有聊斋故事一样的鬼神作崇之事发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那地方经常会出现一些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怪异事情。
打靛池子的怪事多,被村里人传得神乎其神,人们对打靛池子也就多了一份敬畏。据老爹说,有一个青天白日的午后,有人看见一个腿长的像麻杆,又细又长,但看不清脑袋长相古怪的东西,从我家门前大沟的南边岸上由西向东,像一阵风一样跑到打靛池子边,一头扎进水里就不见了。而且一直到天黑也没有见到有什么东西从靛池子里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打靛池子里,正晌午,水上竟然漂着几个鸭蛋,看那池水晶莹透明,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更可怕的是,有个贪嘴的家伙下水想去捞那漂着的鸭蛋,可那人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上岸,等人们发现不对劲时,只看到他朝天的脚底板。更恐怖的是,伙计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要加班打靛。伙计们除了听到打靛时扫地拍击水缸中水面发出的声响,还不时能听到从水缸边传来的“咕咕”叫声,伙计们一赶它又发出“惜呼”“惜呼”的怪叫。可是,伙计们点上灯烛放下扫把,把大缸之间的空隙都找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找到。真的,打靛池子怪事多,难怪我们小孩子只要走近打靛池子,大人们都会大声阻止。
现在,打靛池子还在,只是里面已经长满了不知名的水草。说也奇怪,占领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多少沟塘湖堰的进口水葫芦,繁殖力极强,但在打靛池子这个小阴沟里却翻了船,没有了用武之地。当年忙碌的场景已经不见了,当年的欢声笑语早已随风而去,当年的怪异现象早已成为传说中的事了。但我一直也弄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有这些令人费解的怪异传说。是否也在暗示,打靛池子曾经制造过令人难以忘记的冤屈故事;是否也在警示不要忘记,打靛池子曾经上演过人吃人的悲惨往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活动的地方,就会有与人相伴的神奇传说,打靛池子也不例外。
节日回家,眺望老宅,打靛池子是必经之地。站在打靛池子边上,我的耳边常会响起扫把拍打水面的声音,我的眼前又会出现儿时在水中嬉戏的情景。当然,我也幻想着,一个长腿的怪人能从我面前跑过,一头扎进池子里,我想去看个究竟;我也幻想着,水上漂着几个大大的鸭蛋,看着一个人脚底朝天的样子;我更幻想着,和打靛的伙计们挑灯夜战,听那怪怪的咕咕声此起彼伏。但是,我知道,这早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老家的打靛池子,依然是池水清清,风平浪静。
杨建平,河南省淮滨县人,中学高级教师,首批河南省骨干教师,河南省教育厅学术技术带头人,信阳市优秀社科专家,淮滨县专业技术拔尖人才。信阳市文学评论学会理事。发表文章一百余篇,有专著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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