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陈珍:野山淡趣
野山淡趣
陈珍
偏远人家
“……一瓢一掬,去孕育海洋;一笔一画,去书写人生……”吟着,咏着,更是嚼着几个激情洋溢的句子。荷一肩朴陋古老农具,挟一怀唐人宋士的律诗韵词,沐浴满脸丽风秀雨,弹跳一道脚步的彩虹——他俩进山。
依傍幽静山水,立土横木,构建偏远人家:门开启,纳四时风雨,饮日月精华,食人间烟火;嘴紧闭,抿酸甜苦辣,含满腹经纶,不吐不露。苦天苦地,人心不苦不算苦;甜日甜月,爱情不甜不算甜。无楼无车,有书不为穷;有吃有穿,无德不为富。丽雨中,春联凋谢,特色犹浓;暖雪中,桃符窗花,小结一段岁月:窗启彻,望云白宇蓝,阅世态炎凉,睹人间桑田;眼敛合,思喜怒哀乐,悟沧海人生,沉之默之。友日月,朋五谷,指天划地,立定一方水土……
——那年那月,他俩呵,在这山与水的衔接处,水于水的分界间,吆牛执杖,辟十亩沃田,撒一抔良种,一点一播,创出五谷丰登;这年这月啊,他俩又在这山与山的衔接处,水与水的分界间,锹镐飞舞,拓坑插秧,一培一植,种树育林:
钻天杨,丈夫伟岸,战士刚勇,植远些——护寨卫边。
河曲柳,女儿柔情,垂发隽秀,倚近些——妆院饰室。
日晒,杨边挥汗可耕田,柳下有荫好读书。
风吹,杨叶哗哗能对歌,柳穗婆娑易共舞。
雨淋,杨张冠盖撑绿伞,柳罩翠巾添秀色。
雪袭,杨结阵列抗严寒,柳围栅栏暖庭院。
垦荒土,育粮培蔬,丰衣足食兮;扎圈舍,养鸡零狗碎,增声色情趣。植树育草兮,净化环境,再造秀美山川。山给你恬静兮,水给我以淡泊。无为之处可作为兮,明净之境可致远。
——这偏远人家呵,这偏远人生。
一家也是一村,一颗心也是一个世界!
深山快饮
值此正头少月、手闲心忙之际,“老夫聊发少年狂”。好嘞,索性放松一下身骨,乃至思想——没有“左肩鹰,右牵黄”的雅致,只是抖落这一年的辛劳,迈出这满身的轻松。只是大氅,高靴,踏雪破径,撞向那山外的世界:跑跑这旧年新春,拜拜那老友新朋;说话间,就扭了几场秧歌,谈笑里就踩了几回高跷,赏了几次演出,品了几个事宴……狂疯也就过劲,贪玩也就尽兴,携老妻复又回山:思雪压青松,念兔突狐奔,听狼嚎狈哭,仰望苍天苍鹰一圈一圈画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小的空洞的“零”。回归寂寞却难以平静。
人间烟火总还是要食的。于是,燃油柴大炭,炖羊胸猪肘且要焐一壶烈酒,不要高档,却一定要高度。老妻不善酒事,更厌陪酒,遂扶老花一镜,抄袖珍小剪一把,自顾剪吉裁祥,且剪铰对青春回忆的美好去了。只吾一人,独壶独盏,独对一山一水一月。一心独对一天的冰寒——自饮自酌又自斟。不觉间,人已微醺。习惯使然,随手翻书。逼面一句“茶要独品,酒须共饮”。是呵,孤掌难鸣,独酒易闷。而对饮无君,别说“鸿儒”,就个“白丁”也无呵。奈何?想着喝着,这酒就喝快了;情潮浓浓里,这酒就喝高了。突然收到远在杭州的云星先生的祝福短信。云星,这位饱学之士,学者兼作家,大脚踏中国南方北方,如燕来雁往般操纵自如。也是酒启灵感:就给云星君回个醉信吧!回信时不经意间把对他的仰慕,和对自己的感叹也抒发过去了。不想此刻此公也在热吻杜康。是“解忧”还是“庆贺”,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旋即他又回信:“哈哈,诗酒之于雪夜,暖栖之于冬原。人迹穹窿,茫然古今,远胜于扭捏于主席台上多矣!此地亦高举酒杯,以应兄之高饮也。”
孤寂之中遇知音,我遂兴之勃发。回信曰:“吾擎迢迢万里路之长臂,遥敬贤弟此杯——弟可随意,兄必须喝干!”于是,酒杯推开重重云烟,电信连接泽国雪邦。一个在多云频雨的南方,一个在冰封雪阻的北域,启始一场别开生面的聚酒。
“千里万里的酒意,挽执起千里万里的诗臂——干!”
“干——头一仰,连同风雪,连同寂闷,摇一摇,一同灌下。”
“今宵酒醒何处,不去管它!”
“千杯不醉,千杯太少了噢!”
“烦恼即菩提——干!”
“快意乃图腾——干!”
“畅酣淋漓,不醉无休。”
……
想是后来我便酩酊乎天国了。二日酒醒,见老妻哧哧直笑:“这家伙昨夜又发酒疯,一个人于‘南方贤弟’频频干杯。”
我急急打开手机,复读昨夜短信: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荡满眼前、胸间。
天寒彻,人情却正春暖。如是平生第一快饮,必将毕生刻骨铭心矣!
边缘岁月
这人家比山村更偏僻,却不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恍然隔世,其实入世;这边缘岁月却与都市生活相切,那一片风机就是它们的切点。风机转啊转,转出现代意义,也转动着蓝天文化。
噢,这山中何许人家?红尘拥挤,世事喧闹。于是,他俩独辟蹊径创新业,追求荒野谋发展——踏出校门,闯进天涯。
昨日有昨日踏下的脚印,今日有今日创导的事业,明天有明天仰止的太阳。他俩呵,不是耕田织布的董永和七仙女,也不是行医采药的许仙和白娘子。他俩不是孤魂远影,而是爱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大学毕业生,带着科研项目进深山创造奇迹的现代青年。
他俩是大山的忙人,也是大山的闲人。
噢,这人家何所事事?忙忙的耕耘播种,牧放日月,收获些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尚崇拜诗文,且粪土强权与金钱。他俩呵,忙忙的育优培良:推广良种山药,扩推这发财圪蛋;培植新品种的高产向日葵,为大山端出盛满金黄的葵盘;为大山普及草原肉羊,远销在东欧、南非,畅销在韩国、日本……
这人家何所事事噢,闲闲的听说读写,且每每有灵感,在田野、网上积累些生活文章。他俩呵,闲闲地为诗为文,发表在电脑的方田上,展出在向日葵向阳旋转的葵盘上:蜂蝶来读,品出花香;玉鸟来读,咀出果甜。红狐读出美丽;苍狼读出野气;雄鹰读出硕迈;孤鸿读出凄悲。日里,山神来,读出仙风道骨;月下,山鬼来,读出怪味鬼意。青春与诗心在山水间无须装饰,裸出全部的本真面目……
一犁一锄,欲向沃野借千粟。
一点一滴,愿向溪泉舀万瓢。
他俩说,山中生活实实在在的,心中幸福满满的。人生边缘,边缘岁月,这边缘也是中心。
陈珍。内蒙古四子王旗人 乡村教师。五十年代出身 诗歌,散文,短篇小说散见于区内外报刊。内蒙古作协会员 远方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居深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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