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知青岁月
我的知青岁月
林婷玉||江苏
一九六八年底，在学校停课闹革命席卷全国的大潮中，正在省丹中上初中的我，被作为知识青年下放到丹阳县横塘乡老庙大队，时光虽已逝去近四十年，然知青年代的往事却始终难以忘怀。
和我一同下放的还有美霞、金娣两位同龄学生。村里在一排窗子少了好多玻璃的蚕室里为我们用芦菲隔了一人多高的一间宿舍，连门也是芦菲编的，屋内每人一张竹床，三人共用一只便桶，一只水缸、米缸、一个农村大土灶、一张方桌二张凳子，加上自带的被子和各人放衣物的小木盒子，这些就是我们三位女知青的全部家当。
我们所在的村子不大，仅二三十户人家。去时刚逢农村的春耕季节，憨厚的队长胡大叔看我们三位小女生身单力薄，安排我们与村里的老年妇女和未成年人一同在桑树地里锄草松土、蚕豆田里拨除杂草，这些年长者见我们三个城里女孩也觉新鲜，主动教给我们一些避免伤害庄稼的松土除草要领，比我们年令小些的村里孩子则主动靠在我们旁边问这问那，把我们当成新朋友看待，别看他们个子比我们还小些，干起农活来开始我们还不如他们，我们每日的工分只能按正常农村劳动力的六七成计算。
夏季割麦子是农村最繁忙最辛苦的农活，抢收抢种的季节不等人，全村男女老小全部划垅上阵，我们也排在割麦的队伍里全力揮镰刈麦，等我一会儿抬头擦汗时，看到很多已一垅割到头的壮劳力又开始向第二垅下镰了，紧靠在我傍边的一位被村里人称为“牛婆”的中年妇女不声不响地帮我割掉了前面近半垅的麦子，顿时我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由生以来内心的第一次感动久久平息不下来，农村妇女朴实纯真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里高大起来……
插秧时我也不甘落后，想和一些妇女并驾齐驱，但第二天起床腰腿就直挺挺僵着难以行走，过后我插的秧从前到后一条直线，像写的字一样横平竖直、整整齐齐，令很多村里人都对我赞叹有加。挑粪垩田这类强劳动力的活我们胜任不了，背着喷药器在稻田里喷洒农药杀除水稻病虫害成了我们的主要农活。酷热的午后上面娇阳似火，脚下稻田水热气上窜，尚未成年的城里女孩凭着坚毅的意念在这种桑拿式的环境里喷洒农药，偶尔飘来一点儿热风还将喷洒出的药水呛入喉咙，这个中滋味难以言表，令人今生难忘。
秋收季节农村为防烂稻場常常抢时挑灯夜战，从晚饭后到早上家家户户全员轮番上阵在打谷場上轧稻，歇人不歇机，我们三人中另两人当时都不在乡下，晚饭后我站在轧稻机前一个人马不停蹄的坚持到第二天早晨，当时已不知道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子倒上床的，村里人来找我时已近黄昏……
烧农村的土灶我们刚下来时还真不在行，只知往灶里多添草，弄得灶烟直往下窜，呛得人眼泪鼻涕直下，慢慢的摸到点窍门烧灶也就驾轻就熟了。
村里的好心大娘见我们常常没菜吃，就把自家屋边的地划出一块给我们种菜，我们也学村里人种上些茄子、青菜、韮菜，苋菜之类在摘割成熟部分后仍能生长的蔬菜，平时的尿便也就都浇洒在菜地里。
清晨出早工回来，村里人都能吃到家里人早已在锅边贴有饼子的早饭，我们三人早工回来只能急火烧点清湯硬米粒的粥灌进肚子再去出上午工，中午放工回来我赶紧去摘洗菜、美霞烧火，金娣上灶。烧菜没有油是常有的事，我们把切好的菜往锅里一倒，放点盐炒几下后就倒米下锅加适量水搅拌，赶紧烧成急火菜饭填下饥肠辘辘的肚子。下午干农活的人做了二三小时后家里就有人送来点心茶水，有人也时常主动给我们分享一点，这暖暖的温情还常常在眼前浮现。
由于我们劳动一年下来工分值仅正常劳力的六七成，前三年都是超支户，不但分不到一分钱，蚕室宿舍里的一盏电灯也因没钱交电费被电工拉闸停电，胡队长听说后又马上找人让我们用上了电。年底队里分年鱼年肉，会计说我们是超支户不应该分，又是老队长摆了摆手让我们领到一份年鱼肉。看到久违的鱼肉，我们迫不及待的在大锅上放点水和盐煮好，美美的饱餐一顿后回家过年。
在那特殊的“动乱”年代，席卷全国的愚民风也刮到了我们村里，一天傍晚村头喇叭里通知，晚饭后大伙集中到县体育場听新的最高指示，一时间四村八邻的人们在通向县城的公路上汇聚成一条人海，我们三人夹在人流中到县城后悄悄溜回了家中睡觉……
每天出工前集中在晒谷場上早请示是必修课程，戴帽子的四类分子都低头站在前面接受监督。有次听说村里某人乘放水员丈夫夜里到农田放水时，偷偷睡了他老婆，等女的发现异样时男的赶紧溜走。那时宿舍里另两名知青常住县城家里不不来，每到夜晚一听到稍有声响就嚇得整夜难眠，村里一位女青年知晓后主动住过来与我作伴，此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在乡下我处处和村里社员们融和在一起，沉下心来学做农活，第四年分配我终于从超支户变为余支户，第一次拿到了三十多元分红，我母亲请人在沪买毛线为我打了件毛衣，那劳动后收获的喜悦溢上了心头。
随着知青政策的落实，作为独生子女的我收到了上调县城通知书，生产队闻讯后为我召开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并送镜框留念，村里的男女青年们也送上了一摞写上美好祝愿的笔记本，大娘们你家几个鸡蛋、她家送的花生、红豆……拖拉机上站满了人热热闹闹的送我回到县城家里。
回首往事，上小学后一直是班主席、大队委、省丹中成绩列班前矛的我本想多学知识为国多作贡献，动乱年代却抹掉了我的梦想。虽然工作后获公司、局、县先进工作者称号，然终难圆年青上学求知报国的初衷。
那段难忘的知青生涯陪伴我度过了失学的不幸，也让我尝到了人生的辛酸苦难，领略到乡亲们的缕缕温情和待人以诚的朴素真情。但这失与得并不能相提并论，当儿子大学毕业并在工作岗位作出了的成绩时，才了结了我多年的求学夙愿。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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