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卷•散文篇◇】《重游白云岩》||□ 邓英肇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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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 第3期总第5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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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游白云岩

（散文）

文/邓英肇 (湖南）

白云岩景区，距邵阳市区约五十华里，因白云高洁，危岩奇险而得名。南宋宝佑年间，高僧宝鉴自北方云游到此，见洞中端坐天然的观音石像，便知因缘所致，遂坐化仙去。时天外传来仙乐，附近山民以为天降斯人，乃设供奉，始建妙音寺。后并入南岳，设分支南方堂。七百年星转斗移，香火旺盛，如今成了地方上的佛道圣地。

二零二零年五月一日，是新冠疫情过后的第一个旅游小长假。宅家久了，萎缩了的老胳膊老腿想放松放松，上了年纪，不敢和年轻人比肩做远游，于是邀几个老友，在江北车站上车，就近走走。

老友重逢，谈兴浓浓，聊及三十年前初游白云岩之事，大家感慨不己。那时五六乘单车搭载锅盆碗盞翻山越岭，来到白云岩山脚时，一个个灰头土脸了。将单车寄放路边人家，沿盘山古道环绕而上。指点青山，放纵笑谈，搭目山腰会仙桥时，太阳快要落山了。于是加快脚步，在桥下干爽处搭锅垒灶，把香肠米饭一锅煮了，还没熟透抢着吃，一个个吃得巴嘴舔舌。然最有趣的还是桥上的露宿。

桥上干燥平坦，拾去枯枝败叶，铺上塑料布，大家和衣而睡。仰望秋空悬冷月，卧听晚钟缠愁云，转辗反侧，怎么也睡不好。初秋时节，日热夜凉，一条麻袋你拖我拽地嘻笑打闹，从未这样开心过。而建成老弟忧心忡忡，独步月下放悲声：″天上一弯月，地下一片雪。最怕十五圆，圆后都是缺......"

建成老弟下乡绥宁竹舟江，几年回家一次，小住几日又作长别。想到“圆后都是缺"的漂泊之苦和思念之愁，用“最怕"二字做诗"眼“，其"眼"入骨三分，读其诗而生痛感！足见其功力之深厚。这次他因事回邵，我们好不容易劝他来，难怪他玩得不痛快。

"白云岩到了"，班车司机的提示打断了我的思绪。下得车来，一辆吉普车径直开到面前，山高路陡的白云岩新修了车路，车接车送的，咱赶上了现代旅游的快节奏。

那哗哗的松涛，为故交鼓掌；那呼呼的山风，为重逢欢唱。″似曾相识燕归来″，你千年不掉色万年不断流的白云青山啊，三十多年了，难得你没忘了我，在那沉闷的岁月里，我们曾用信念排解寂寞，我们曾用执着延接香火。

半小时后，车到终点龙头坪。只见探头悬崖的″龙头"依然在，不见烧″龙头香″的香客来。古旧的山门照常开，填了青红更气派。欲去冷落的墙外觅故道，草木丛中的鹧鸪告诉我，″行不得也，哥哥！″

受优待的感觉真好，上车时有人让位子。刚才购门票，售票员笑道您老免了。难怪我家疯婆子还编着歌子冲我唱:″老了好，老了好，老了放心吃劳保，人家忙着干工作，咱俩到时领钞票。人家排队吃食堂，咱俩随时开小灶......″

想一想，也是这回事儿。但十个指头不一般齐，瞧路边那些盲人乞丐，到老还在低眉示人。忠叔仁厚，掏钱救穷。遗憾的是，善意的举动无人领情。周三爷不高兴，只见他抓把石子，朝盛钱的破碗逐个丟去，笑道“银子来了″！其中有人猛抬头，怒火中烧，倒掉石子收起钱，冲周三爷骂道:″不载道的老东西！″

周三爷不怒反笑，故作谦卑地说:″我们凡人见钱眼开，你们靠近菩萨得仙气，见石头眼开呀？"我俩相视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也！

见识罢辨别真假的另类手段，来到重游之″重″的会仙桥。打量古色古香的朱红廊亭小青瓦，寻找当年“卧榻″处，大家叹喟不已。如今古木新枝，满目葱茏；新添桥亭，避雨挡风。可惜建成老弟几年前作了古，倘若他还健在，面对旧貌换新颜的大好景象，以他满腹的才情和善感的天性，当又有一番浅吟低唱了。"遍插茱萸少一人“，我的文章也为之失色了。

告别了朱红小桥亭，又踏上扶摇直上的青石级，感觉这几百蹬的石级宛如穿珠系玉的丝带，把沿途的“福德堂"，″毗卢寺″，“妙音寺“串起来。给我的印象是，那较劲高低的飞檐翘角，似在抢风头；那你挤我靠的粉墙黛瓦，像在博眼球。仿佛一组″层层叠叠登瑶台"的天宫景观图壁挂白云岩，向游人显摆天堂的奢华和神奇。新时期新景象，想必是先富起来的善男信女修阴功，把灵山宝寺供奉得仙气飘飘了。

“云郁山峨，云是山，山是云，云卷云舒山自在。风清洞古，风生洞，洞生风，风吸风嘘洞无心。″妙音寺这首脍炙人口的楹联，据说是前清宝庆某进士所撰。几句叠词，把白云岩的特色刻画得惟妙惟肖，且又内涵深刻。我等才疏学淺，解悟不得，不弄斧了。

不闻深沉的梵唱，不见堵眼的人墙，肃立烛光摇曳的佛殿下，打量帐幔重重的神像佛龛和悄无声息的木魚钟鼓，我突然冒昧地想道：菩萨不在家？

也许差不离吧，比较人满为患的泰山黄山峨眉山，偏居湘西南深处的白云岩因为名不经传，香火清淡是意料中的事。在我看来，无论大小寺庙，供奉的都是一方水土的保护神，旅游礼佛，没必要“客走旺家门"的，客多了记不住名姓，″有求必应″就成了空话，″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还是咱庙小客少的好打理。想到这些，我醍醐灌顶，遂走向功德箱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