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团圆饭 4

“防汛紧张，不是很累。年轻时我也上过河，那可真是个体力活，挖土、上锨，从河底把土推上来。一顿饭我能吃六七个玉米窝窝头。那可真是上河，枯水季节，站在黄河河底，河底也比我们的屋顶高多了，金家庄园的楼顶也不如河床高。那时，你明岭大爷的体力可是不含糊，尖尖的土，大长筐。街坊都知道我有痨病，肖来顺嘱咐上锨，给我车上土总是平平的。嘿嘿，千年不散的老街坊。”肖明山说。

黄河贯穿整个卉原县，不论对于县城来说，还是卉原县的广大农村来说，高高的地上黄河，就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母亲河的安详富庶里是年年岁岁的忧患意识，境内既有堤防、涵闸，还有多处险工、控导，大堤全长一百多华里，河势复杂多变，每年黄河汛期，对河滩内十几个村庄的群众构成严重威胁。肖承匀就这个事，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防汛也很累，累的人站着走着都想睡着了。我们双土大队，金角旺安排肖建虎带队，我们二小队由承建哥当代理小队长。凡有整劳力的，每户出一个人。咱家里就我自己在家，咋办？发昏脱不理死。老鼠药是卖不成了。干脆，乖乖地扛着铁锨，随着他们就上河了。到了河堤上，才知道，不是防汛，是防汛演练，真他奶奶的，也不早一点说明白了。第一天，上午，承永哥远远地穿着蓝工装，骑着大摩托，来到了我们这一段，他来给我们做宣传指导工作。他说4月黄河防总就发布了消息，根据气象预测，黄河流域主汛期降水较常年同期偏多，山西、陕西区间偏多2～5成，下游偏多2成，黄河可能发生较大洪水。我们必须提前演练，以防不测”。

“我们村的人就吃住在姨老娘家里，姨老爷和表舅也不摆渡了，姨老爷帮着我们做饭，掌勺，嗨嗨，他掌勺，我能吃亏吗？人家都是一平勺菜，他就给我盛上尖尖的一碗。白天里，沿着大堤看了看，也没啥吊事，晚饭后早早睡觉吧。半夜里，肖建虎吹响了集合的哨子，黑灯瞎火的，大家急急忙忙穿上衣服，登上鞋子，拿上家什，跑步跑到我们那个控导工程段，只见段上早就布置好了，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上空一团浓浓的雾气，雾气下，挖掘机、发电机轰鸣，人声嘈杂，开锅一样，还有河水 激烈淘刷声相互交织。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躁动的声浪与闷热的天气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网，黏黏腻腻，沉重地裹在每个人身上。大家早有分工，各自奔跑着，穿梭搬运石块、柳料，喊着响亮整齐的号子，将一个个捆扎好的柳石枕推入滩岸指定位置，修筑反滤围井演练 ，人工抛石，捆扎柳石枕 同时，挖掘机长臂挥舞，将备防石抛入岸边湍急的河水中。原来这是省河务局组织了大规模的防御大洪水模拟演习”。

“两天演练，我们巡查的一段大堤外侧，发现好多老鼠洞，领导让往洞里灌水把老鼠灌出来，也不见一个老鼠出来。用土埋了肯定是不管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家有老鼠药，很灵验的。领导就找肖建虎，肖建虎找到我，派我回来拿老鼠药，把老鼠药散在洞口，别说还真灵，傍晚撒上的，第二天早晨，老鼠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死在了窝边。这样，再把鼠洞添实了就没事了。为这事，上级的大喇叭里还表扬了我，哈哈哈。演练了两天，河道里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假回来了。不出三天，又上河防汛。还是吃住姨老娘家。黄河上中游大雨如约而至，黄河上游第一号、二号洪水接连不断地来到，据承永哥说，卉原境内，全面实行防汛责任制，各责任段和重点工程，进一步明确了各个公社防汛段，两级防守责任人、技术负责人和防守队伍。上级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按不同流量级预先筹集了重点防守工程、迁安救护、物资保障、通讯保障、后勤保障措施。大堤上一条龙拉开，群防队伍有5万多人呢。

最先热闹起来的是河滩里的几个村庄，每年都要遭遇洪水，一是村庄都筑起高高的土台子，二是各家的房子的墙体甚至都是砖柱子打架子，墙体都是高粱竿外泥上白石灰。洪水来了，墙很快冲开，等洪水退去，房屋的骨架还照旧立在那里。今年，河滩里的各个村子提前发了哨子、铜锣、手电等物资，还准备了长绳子、救生竹竿，让每一户都知道敲锣、吹哨子是啥意思，应急队伍在哪里集合，防汛物资在哪里，大水来的时候严防哪一段小堰，实在堵不住了，往哪里转移，转移的时候走哪一条路。这会真的排上用场了。哨声响起，铜锣响起，村里的高音喇叭也半夜里响了，大水真的来了，堵不住，快撤！滩上的村民都很快撤到了大堤外面。都知道，如果在田里干活，若是看到好多兔子在团团转，千万不要贪恋逮兔子，洪水会很快上来，比兔子跑的还快。

我们二队负责一段控导工程的巡逻巡查，从夜晚到天明，在巡逻的时候，手灯要亮着要晃动，不能停住，要走动，检查的远远就能知道。有一次，肖文雨落在后面几乎是慢慢走着就睡着了，正好来了检查的领导，三巴掌就递过来了，狠狠地挨了一顿训，还被通报了呢。据说，指挥官腰里有枪，危急时，有权把人毙了。自那以后，再也不敢死眯塔哈眼了。有一次，白天，我在大堤上巡查，站着不动歇歇脚，我远远看到两个领导来了，一下跳到了水里，在水边上，沿着大堤的坡上瞎摸。一个大领导问，怎么了？我说发现一个小漩涡。我查查看啥情况。两个领导都笑了，问我啥名字。后来，就在大喇叭里，表扬了我。哈哈哈，眼前活要干好。

第二次洪峰平安过去了。我们的人轮流回到房东家休息。突然，肖建虎的哨子又吹响了，这一次不会是演练吧。我们跑到段上，还真的发生了险情。迎着河水的一面碎石堤下出现了一个好大的漩涡，漩涡在迅速扩大，这是典型的管涌，虽然大堤外查的也很仔细，到底还是出事了。上级领导和邻边的防汛员都赶了过来，承建哥指挥着我们，一起将一个个捆扎好的柳石枕推入漩涡，大铲车也运来了石头，机械人力一起上，连续作战，到第二天天黑，险情终于得到控制，我们都累死了，那些开车的，有的蜷缩在坝头的车内睡着了，有的专业机动抢险队员躺在大堤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