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人呀
振旭去瑞士读博士了,宏建还没有毕业,阿威在北京也十分活跃。我又迎来了新一批维吾尔族学生,他们照样连加减乘除也不懂,我就举例说你手机里余额一块,又打了两块,是不是欠了三块?
我忽然觉得动作做了两边,开始重复自己了。刚开始想到用古丽买买提卓玛扎西麦提尼亚孜举例,觉得好棒好有意思,现在我说起来就像被割断喉管的老母鸡,快没气。
他们三个的名字没有人带买买提古丽,就像现在内陆人取名字不会是秀莲、翠枝、小明、狗蛋。最出风头的是‘黑风’,他长得真的很黑,跟我差不多黑,我就把这个名字出让给他了,我取了个更有诗意的名字――马粪包。
从此,我的学生称呼我‘马粪包’。
黑风这些人真是爱表现,明明只有小麦一个女生,他俩也要竞争上黑板讲题,小麦什么都不会,上去的那个人就可以耐心地光明正大地怜香惜玉。“这个题嘛,我告诉你,先乘进去。看懂没?”见小麦点点头,他又十分满足地往下讲。“打开括号,因为有负号所以里面全部变号。看见没,一个馕减去三个馕剩几个馕?”
小麦捂着嘴大笑:“负两个馕。”小伙子也非常满意自己的表现,笑意盈盈地走下讲台。
有人说你做一个小学老师就是小学水平,做一个初中老师就初中水平,做一个高中老师就是高中水平,我做这帮人的老师时间长了,快成了弱智。好不夸张地说,某些很难的题目我已经觉得自己做不出来了。
我也很认真地思考过大学老师教给我的东西,并且很认真地应用到课堂上,因为考试不考,学生们也比较放松,该干嘛干嘛去了,大部分人投身于游戏,眼睛里脸上源源不断地流露出快活的样子。也有人格外钟情于此,比如曹俊超,小伙子自从高一跟着我,无论我上什么课说什么他都来,哪怕班里只有三个人,他也是风雨无阻。用他妈妈的话说,他特别喜欢那些故事,家长说一万句,不如你给他看一个短片。
这个暑假我放的少了。主要是我最近读得少、看得也不多,进步也慢得很。经典毕竟是经典,值得天天讲日日讲,听众不一样,又是全新的课堂。重复讲那些精彩的故事,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感觉没有,我再怎么努力也讲不出里面的味道来。
不当言者不言,我就沉默了。这样的做法虽然不会让经典得到更多传播,倒也不会给人留下恶劣的第一印象。
阿威在写乡村回忆录,风格哀而不伤,我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坚持写下去,说不定就可以写出一两篇值得一看的文章,这是阿威和我共同的信条。如今,他有一篇文章被《单读》刊登出来了,我和他一样感到欢欣鼓舞。
还有我们的朋友小龙,他写西藏支教的书出了英文版,在国外上市了。如今他又回到了西藏,那个给了他灵感和经历的地方。他和他媳妇希望可以在那儿入编,长期支教。
我刚问桃子干嘛呢,她说网上花钱买了本小说。
啥小说还要钱。可能是我看电子书太少,印象当中只要愿意慢慢找,总是可以下载到免费版本。
不告诉你。桃子怕我嘲笑她,就给我打哈哈。
是不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电影才上映,至少名气有了。
才不是呢。那本书我高中就看过了,那个作者有两部小说被拍成电影。
那么厉害!哪两部?
所有被拍成电影电视剧的小说我都看过好吧?这两只眼镜的度数就是它们贡献的。她很认真很耐心地给我讲了好一会。
我顿时觉得桃子形象像马路边的梧桐树一样高大。
“你不是要写个电视剧吗?你要是写出类了我就该崇拜你了,你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我立在屋檐下仰望。”桃子一直念叨着写一本小说,我就激激她。
要写呢。你真的崇拜我?那你等着。
桃子做事十分随意,没有长性,要写长篇小说,真是想都不敢想。
程江回来了,信誓旦旦地要让大家实现财务自由,我一下子觉得远方有了物质基础。一个贫穷的流浪诗人会有许多忧伤,那么就多赚点钱,将来看到那些诗的时候默默地给个打赏。
远方在新疆,还有比新疆更遥远的地方。我常常站在郊外望着绵绵的雪山隐没在高高的云朵里,心里想着帕米尔高原的那边会是什么样子。
今晚我坐在王三街公园里头,一边吹着清凉的风一边听巴郎子使劲闹腾,感觉这里就是远方 ……
文|丁振 编|西子
第88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