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消失过的人。”

在甘南雪山下

终于今天你还是来了
你来时已尘埃满面
但你的心仍是洁净冰川
那儿曾经死过一位旅人
也许死过两次，终于
我明白告别只是一种过程
一种无可奈何的，伤感的诘问
那些雪山上的风仍在回旋吗
我看见，你是消失过的人

——《地球琐事》

时间倒回2019年。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世界会如何，不知道生活在其中的人类会拥有一段怎样的岁月与记忆，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计划，而我和她的憧憬是来年的春天一起漫步北京，作为最初的相见也是最后的道别。之后，她将远走异国，大概再难重逢。我们彼此等候了一段时间，有过一些迫不及待的心情，约定好的春天越来越近，紧接着，新型冠状病毒爆发了。

而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但世事如此，即便情形再糟糕，时间从不停止，未来永远前来。一年时间很快过去，我们很少再联系。十月的一个傍晚，我忽然接到她的电话。

“你在哪？”

“在家。”

“我现在在北京。”

“啊？”

“我现在去见你。”

“……”

我长久无言，说不清是喜悦还是伤感的心情。我在电话中发出有点儿奇怪，不知所谓的笑声，她问我：“为什么笑？”我说：“你不觉得，这像是我们进入了另一段时空吗？本该早就发生的事情，本来已经暌违的约定，但最终它又发生了。”

而这件事会有怎样不同的意义吗？我不知道。这半年来，她独自游历了半个中国，看过上百次日出日落，走了千万里路，经历过了无数的风尘与风景，甚至和死神做过旅伴……我明白，她已经和自己的生命打过深深的照面，她和最初的那个她已截然不同了。

在我们不再见面的日子，我们这样两个人已经全然不同了——又或者，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我们其实还是从前的那个自己？谁也无法看清自己，更别说看清他人了。在种种遐想之中，我有种错觉，那些出现过的事物从不曾消失。我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宇宙中只有出现，而不存在消失。所有的那些出现过的事物，它们都将永远地存在于这个宇宙和时空之中。

“而你呢？你真的不曾消失吗？”

我想到她，像是面对一个巨大物理难题，让我难以确定。最终，我想我会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你不曾真正消失过，但你是消失过的人，并且将再一次消失。你不是某种短促的结果，你是永恒的过程。”

十月的北京夜晚已经很冷了，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快到楼下了吧？

我现在下楼去见她。

音乐：tokyo blue weeps

摄影：李倦容

诗文：李倦容

2020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