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二百里

昼夜二百里

食能果腹,居有定所,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且有着密切联系。
生活困难的时候,每逢冬季,垦利就有人用小推车、自行车、马车装上豆子去南部山区,开始是换瓜干,后来也换回玉米、谷子等粮食。这期间,也时常有大豆被没收,或被变价收购的消息传来。
那时,农村盖屋全靠乡亲们帮忙,但主人是要管饭的。盖一次屋要需要几百斤粮食。
“与人不睦,劝人盖屋。”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盖屋的不容易。
因此,无论谁家盖屋都要早作准备,根据家境把饭食尽量搞得好一点。
那一年,我们几个准备盖屋的家庭,商量着多推上点豆子,去青州,换点好粮食回来盖屋招待帮忙的。准备了几天后,我们五个身体比较精壮的,每人推着三百多斤豆子,天没亮就出发了。
广饶花官是公社驻地,有粮所、市管所。北面的古黄村,靠路边有一个“隐蔽”的店。那时,所谓的店也就是在自己家里烧点开水,二分钱一壶卖给行人喝;晚上如有换粮食的人住下,再给他馏馏干粮,每人收一毛钱,水就不再收钱了。这在当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买卖了。
那天,我们喝着水和店主人啦起来了,他说:现在公路上换粮食的太多,国家开始管了。花官粮所有时到公路上查向南推豆子的,如果你是用口粮换瓜干,要有当地完成“统购统销”的证明,没有证明的就按国家定价,每斤一毛三分六收购;对有疑问的人,粮所与他当地联系,查出是卖了豆子换粮食的,就属“投机倒把”,豆子一律没收。你们要想过去,就得等晚上悄悄地“摸”过去。
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害怕起来。心想如果真碰上,不但明年的屋盖不成,今后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们一商量,先在这里等,等到天黑后再摸过去。
天黑后,不知从哪里涌出来那么多的人和车。公路上推小车的顺公路边快步疾走;自行车争相超越,连铃都不敢摁;马车只听到车把式急急的、轻轻的吆喝声。真的是车轮滚滚过花官。
过了花官五里路是张杨村。我们原打算是在这里住下,往常这时候,都有村里的人在路边招揽客人,可今天却悄无声息。打听从南边过来的人,他们答:听别人说,粮所、市管所联合在小清河大桥上检查,但是我们没碰上,碰上了他们也不管往北走的,你们推豆子的可要小心。
哎哟,我们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扑腾扑腾地跳开了,心想这小清河大桥如果设上卡,那可是插翅难飞啊!没办法,闯吧,闯到哪里算哪里。大约十点左右,我们又脚步蹭蹭地跨过了小清河大桥。
把车子停好,我们长长喘了一口气,就议论起来了。有一人说:到底有没有查的啊?如果有,咱根本就过不来。
另一人说:真有,假有,没碰上就算没有,反正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为了全家受点累值了。
这时,我们看到还有人推着车子往南走,就询问,他们答:你们不知道吗?今天夜里,广饶城、大王公社统一组织检查,我们准备今天夜里全都摸过去。
事已至此,啥话也甭说了,也别议论了,凑合这三百多斤豆子容易吗?几乎是同时,我们都站起来说:走,走,人家能过,咱也能过,天亮前坚决走到安全地带。我们又振作精神推车走了。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因为早上起得早,现在半夜正是犯困的时候。过了广饶城,人一松劲,困“神”就来了。推车走在公路上,如听到“吱啦”一声,定是车子划公路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咔哧”一声,那是车子歪倒的声音,随即就有人说:哎哟,太困了,推着车子睡了一觉。
曾听我们队长说过,大王实行的是公社一级核算,非常富,后来又知道了许多大王人杰地灵的故事。可是那一夜,大王静悄悄的,我们从它中间穿过,丝毫没有感受到它的富有和灵性。
过了大王十几里路,我们拐上了去青州的大道,来到了李马村。这时,天蒙蒙亮了,我们看到村后边有一处烤烟叶的烟屋,烟屋旁还有一个无门窗的小屋,我们把车子停在隐蔽的地方,解下行李铺在小屋的地上倒头便睡。
下午醒来,我们大体算了一下走的路程。整整一昼夜,在路上等待还占用了不少时间,我们仍足足走了二百里路。
那一次,我们一斤豆子换谷子二斤,换玉米一斤六两。在回家的路上,我们推的车子变成了五六百斤,可是想到起屋那天,乡亲们能吃上小米面掺豆面的窝头,两条腿就像充了电,自动向前迈。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李晨,原就职于山东省垦利县运输公司,已退休。

点击欣赏作者近期作品:
交公粮
消 夏
英魂长眠 日月同辉
今昔永丰河
牡丹富贵苗难栽
春种秋收不违农时
重庆顺江三峡游
七十年代家乡年
小年后运大豆
家乡的能人
换 瓜 干
黄河的温顺与暴虐
话说黄河刀鱼

滑动查看投稿要求及其他信息

东微编辑部:

顾问:陈谨之  鲁北   清泉

主编:郝立霞

副主编:张永君   郝立新

编辑:晓娣   娟娟   茶醉   文姐

投稿要求: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