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开八只脚

我写“悬空八只脚”，有人提及“远开八只脚”。

这个不叫“‘七’里缠到‘八’里”，而是“‘八’里缠到‘八’里”了。

这两句话的意思，一个是讲，没有着落；一个是讲浑身不搭界。也真的是推扳到“远开八只脚”。

有人硬要讲，这两句话，好像都有点“八字还没一撇”的意思，所以像了。

我看还是有点“硬装斧头柄”。

人家明明都有一个“八”字，有撇有捺啊。这是玩笑话。

另外，“悬空八只脚”是歇后语的后半句，而“远开八只脚”就是主句本句。

那今朝就来谈谈“远开八只脚”。

“远开八只脚”里包含着最古早的计量单位，那就是“一只脚”。

八只脚就是八个一只脚的距离。

一只脚有多长？有人算过，按40码鞋子计，是25公分（厘米）。

所以，八只脚大约是2米。

问题来了。

2米只够现在瘟病期间的安全社交距离啊。碰着肺活量好的朋友，一只喷嚏打过来，2米恐怕也不保险的呢。怎么就可以轻言“远开”呢？

我查了，有两种讲法。

第一种讲法是，老早造房子，墙角是要埋一块碑的，上面刻家族姓氏，如“李界”、“张界”。我们现在逛古镇，还可以看到古老的界石。

因此，镇上有两家人家房子墙贴墙造，两家人家的界石就几乎并排在一起，这就叫“搭界”。

如果两家人家的房子和界石空开了一点距离，那就叫“不搭界”。如果空开2米，则叫“远开八只脚”，浑身不搭界了。

老镇上，2米的夹弄就算是阔的了。

哪怕只有1米，踏脚踏车还可以会车呢。这一点，老早欢喜穿小弄堂的朋友侪有数有目的。

最窄的夹弄，古人欢喜叫伊“摸奶弄”。上海南市、台湾鹿港、据说还有金山枫泾，都有“摸奶弄”，枫泾的改叫“莫乃弄”了。

摸奶弄一般只有60公分（厘米）阔，否则哪能摸得着。

还有一种讲法，2米实在不好算“远开”。一定是记错了，应该是“远开百只脚”。而且，据说这个讲法是外国传进来的，并非我们的土特产。

因此，这一只脚也不按40码鞋子算，要按外国人的算法来算。

英国人将脚叫成foot，又可以解释为英尺。所以，“远开百只脚”的意思就是远开100英尺。

一英尺就是30.48公分（厘米）了，远远大于25公分（厘米）。100英尺就是30米还要多，比南京路从永安公司到先施公司还要远，这才叫“远开”。

姑且都聊备一说吧。

争它个三日三夜也争不明白的。

倒是要来讲讲“一只脚”这样的狠古早的计量单位。

古人在还没有计量单位的辰光，是用手和脚来丈量距离的。

不过，有了计量单位，人们还是保留了用手和脚来丈量距离的习惯。

这个习惯，居然又保留了一两千年。直到上个世纪60年代，也是就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还用过，也还记得。

在古早的计量单位里，“一只脚”，既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大的。

最小的叫“一虎口”，从拇指尖到食指尖的距离。民间讲法，啥人的“一虎口”大，啥人最合适弹钢琴，因为伊虎口松，音阶跨得多。

不过，当年大多数小朋友弹不起钢琴，我们的“一虎口”基本上都用在了打弹子上面了。

事先不量好，自家的弹子要滚到老B洞里去的。

假使是从拇指尖量到小指尖，那就不好叫“一虎口”了，否则就是“赖脚皮”。

我们小辰光叫伊“一扒口”或者“一哈口”。

最大的也不是“一只脚”，而是“一大步”。

小辰光弄堂里踢野球，两头用书包搭好了goal门，啥地方开球呢？派一个小伙伴从goal门一大步一大步量到对面goal门，再取中点。

而“一只脚”的量法则是，脚尖碰脚跟，不能跨。

这种古早的计量方法，确实不是只有我们中土人士才有的。

就像电影《地道战》里的经典台词所说，各庄都有各庄的高招啊。

古埃及用人的前臂当尺，从手腕到肘尖为一尺，又称“一腕尺”。

古英伦人则将拇指两个关节之间的长度作为一吋。

古撒克逊人将自己的手臂向前伸直，鼻尖到指尖的距离为“一码”。

原来，“放侬一码”，是要放到自己指尖碰不着的地方。省得手撩起来还是刮得着。

而我呢，本来，讲了“悬空八只脚”，不想就讲“远开八只脚”的。

算了，也“放一码”吧，讲忒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