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遥远的思念
遥远的思念
我想,我是经历过真切的生离死别的,所以,知道真正的痛是怎样的感受。当我想到十五岁的少年,想到那个寒冷干燥的季节,想到在伊犁巩留的忧伤,一夜之间长大的岁月,大概就是春初。不远处,南山的雪还没有化尽,山坡的荒草还在风中摇曳,一大片一大片地向四周蔓延着,已经解冻的河水,打着水底的石头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不知疲倦地流向田野。在村庄的尽头,几棵开始泛绿的老榆树沉默着,像寂静的智者。这样的景象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梦境出现,记忆里的惆怅无边无际地困扰着我。
常常,我都会想起那个地名,那是个在地图上几乎难以找到的地名。然而,它沉沉稳稳地就在那里,像一枚印章,质感厚重,线条硬朗。所以无论我走到那里,都有它最初的印记。从蜿蜒的记忆里突然冲出,让人招架不住。有时是在繁花似锦的江南小镇;有时是在市声沸天的露天市场;有时是在空无一人的车站站台;有时是在旅途中一瞥而过的阴郁天空。说不清楚,它一直在那里,隔着千里万里我都能触及的地方。记忆的源头,在时间的渡口,时时能把迷路的我带回家的方向。
“浮云游子意 ,落日故人情”。我知道的人生,无非是种种羁心绊意的别离和重逢;我也知道,一颗种子遇到土地己经长成。而为何,驻足于喧嚣都市的我,仍常在沉思的片刻,想起那一片铺到天边的白云,和白云下面缓缓移动的羊群,挥着牧鞭放牧的穿红裙子的美丽姑娘古丽。
每个人最初的记忆都来自故乡。游走人世间多年,每每梦里,还是遥远故乡的往事。这个特别的春天,我就常常梦到少年的自己和高头大马上的父亲,梦里的每一次相遇都令人欢喜又感伤。对于故乡,或者说我的出生地,那么荒凉、偏僻又寂寞的地方,只因十五岁前有个山一样安稳的父亲的庇护,才那么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里吧!我记得和父亲一起骑马走过的山坡,漫山遍野的红绸子花染红了半边天,像燃烧的火焰;小壁虎和野兔子不时从马蹄边窜过,欢跳着消失不见。父亲讲的久远的故事,为我打开了辽阔的心灵世界。那里有音乐的精灵翩翩起舞,有诡异的妖怪出神入化,有星辰大海的无限向往,更有大千世界的美丽畅想。我看见远处的天山,尽现出雄伟的轮廓,伊犁河水不停不息地滋润着这片被誉为塞外江南的土地,所以常常我会词穷,我到底该用怎样的描述来歌颂故乡呢?那个少年记忆里的故乡呢!
我知道,杏花开了以后,伊犁河谷的春天就真正来了;苹果花开了以后,天气就开始真正暖起来了,父亲就能够更多地陪伴我。那年我十一岁,一个人寄住在县城读书,父亲总会在每周三的下午骑着马到学校看我,英俊的刚毅的父亲骑着黑骏马等在学校的门口,而我在那一刻就成了所有孩子羡慕的学生了。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一定虚荣极了,即便现在我的神色都是骄傲的,嘴角都是上扬的。我们会去吃香喷喷的羊肉抓饭,那是我记忆里最好吃的食物,然后看电影或者随意地在县城的新华书店看书。我依然记得父亲的侧影年轻又帅气,然后我眼睛里整个的世界都那么好,只因那个年纪的我拥有着山一样伟岸的父亲。我很幸运,在这世间,曾经有一个博学多才的男子给了我所有的依靠,为我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美丽闪光的窗户,在我少年的心灵播下了星星般闪亮的智慧种子。于是,在往后一年又一年艰辛的岁月里,那些种子悄然生根发芽,没有错过一朵花,没有遗漏一片叶。
世间总有一些事,是我们永远无法解释也无法说清的,身为平常人,我必须要接受自己在某些时刻的渺小和无能为力。想到汪曾祺先生曾经说过一句很妙的话:“一件器物,什么时候毁伤,在它造出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可是,故乡的风物仿佛像一部永远演不完的电影的主题曲,反反复复地在耳畔响起,那么悠远又动人,让人听过后就长在生命里了。而十五岁记忆里的父亲,却成了我躲避风雨的一座驿亭;在生与死的界限,在恍惚与现实、在决绝与疼痛、在不忍与再见中,父亲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后我也远离了伊犁。每至此,我的内心都有着止不住的悲悯和思念。
好在,时光总将最美的留给了故乡,听闻它历经变迁愈来愈好!而父亲也在他亲手规划的一条大河边安然地睡着,在晴空丽日的抚慰之下,在苍茫大地的祝福里。终于,我的遥远的思念缥缥缈缈地回到了水草丰美的故乡,回到了父亲长眠的土地,内心终于如愿以偿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毛新萍,笔名毛毛,新疆伊宁人,现居北京,央企管理人员,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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