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我是肺癌晚期患者（十九）

我是肺癌晚期患者（十九）

陈俊泽||河北

第十九章  喜惊参半乐亦忧  肩轻情重目标留

读书无用风弥漫

教坛耕耘陷艰难

增砖加瓦新生添

年终岁尾瓢盆干

今有佳时不可殆，满乡灯火花如海。纵然人世有苍桑，于阑珊处得自在。

“贴春联，放鞭炮，男女老少把舞跳。包饺子，炸年糕，家家户户真热闹。年夜饭，挂灯笼，家人团圆乐逍遥，幸福美满中国年，新年祝福不能少……”

用传统方式过完富有传统文化气息的传统节日，夫妻双双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家。

春光明媚，气爽风柔。妻子拖着笨重的身子，门里门外地忙活着，搬出被褥搭在校园的晾衣绳上在阳光下晾晒，收拾卫生生火做饭一刻不停。我来到储存大白菜的空闲教室，将堆积如山的白菜逐一打理了一遍。

第二天，适逢正月十二龙街大集，将白菜运到市场上，以每元二十五斤的价格卖了三十多块钱，买了一套液化气炉子，从此告别蜂窝煤炉生火做饭的历史，终于鸟枪换炮了。

春天从冬季飘来，捧着雪花，裹挟着凉意；孕育着活力，携带着生机。

春风暖暖地吹来，寒冷过后一丝温馨沁人心脾，温暖着身躯抚慰着灵魂；春风踏着轻盈的脚步柔柔地走来，大地变得越发美丽，似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春风吹绿了田野山河，吹的麦苗儿返青树木发芽。垂柳披着绿装随风摇曳，那只属于春天的绿色翻滚着波浪，诉说着未来与希望。

春风吹的田间地头,犄角旮旯，到处杂草蔓延,浮尘四溅，让人觉得有些意乱心烦；春风吹开了百花园里的刺玫，扎的园丁另起炉灶重新他选。

春风得意马蹄疾，旋风四起惹人腻。改革开放腰包起，社会乱象扰思绪。

1990年前后，文安塑料市场刚刚露头，家庭作坊似的塑料厂像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龙街,温辛杨周边随之多出几家生产发卡发杠,黄瓜夹子的人家。小规模的化工染料厂房随处可见，村里机灵一点儿的青壮年抓住商机，把批量生产出的各类产品销往全国各地，相继出现了若干万元户。

正月十六(1990年2月11日星期日)寒假开学的前一天，乡文教室在龙街小学组织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会议传达教育局关于学习湖北省黄冈中学办学思想,办学理念的会议纪要，提出水桶精神钢板教学理念。号召全县教师鼓足干劲，在短期内把教学成绩提升一个台阶。

开学第一天，田景良校长召开全校教师会议，讨论如何提高学生管理质量，提升教学成绩等相关事宜。会后决定，毕业班即日起重新开设早晚自习课，并公布了相关管理制度。

温辛杨小学，下辖分布在三华里以内的温,辛,杨,刘村,万村,陈村和姜庄子七个村街的三百多学生，只要组织周密，监管到位，检查及时，成群结队出行，相互照应，安全决对有保障。对于教学经验相对丰富的老师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对那些参加工作不久，经验匮乏的教师来讲，教学及管理的艺术,技巧就成了短板。

晚自习开设一周后，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温辛杨和刘村的两个学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因琐碎小事儿发生口角，各不相让相互撕扯起来。原本简单的学生纠纷，家长之间好好沟通一下，或通过学校调节教育，都可能把坏事变成好事。

受“读书无用”思潮冲击，腰包迅速膨胀起来却没受过良好教育(有的甚至没有上过学)的小商贩们，“老子有钱，天下第一”的无知观念越发显现出来。

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学生陆续走出教室，课间活动有序展开。一个中等身材体态微胖,脸色偏黑，穿着还算朴素整齐，胡须扎里扎煞的家长来到六二班教室前。

他走到一个学生面前耳语了几句，像是打听着什么。眨眼的功夫，便气冲冲来到教师办公室。

“哪个是六.二班的崔老师？”正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的崔怡珍老师听到喊声，抬起头回答道：“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儿？”“谁让你们晚上上课的啊？吃饱了撑的？”老师们的眼神儿齐刷刷地被学生家长粗野的质疑声吸引过去，不错眼珠地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崔老师站起身，乐呵呵地说：“您别着急，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好吗？”“昨个黑了放学后，看看让他们把俺家小子打的，都成什么样儿了？”“怎么?打架啦？”“你去问问不就清楚了？”“喔，您家孩子叫什么名字？”“杨小闹！”“好，您先回去，等我调查调查，再把处理意见反馈给您好不好？”“不行！这会儿就得给我个交代。”“那你在办公室等一会儿吧。”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们相继走向教室，杨姓家长跟在老师们身后一同走出来。崔老师转身说道：“你别跟着呀，回办公室坐一会儿好吗？”家长不理不睬，径直跟着来到教室门前，随老师往教室里走。 “你想干什么？”崔老师站在教室门前挡住了家长，“我看看是哪个小子敢打我儿子！”“你不能见，我有权保护每一个学生，”“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我说我有权保护每一个在校生！”

听到崔老师重复回答，家长顿时面色涨红，眉头一皱双目圆睁，狠狠瞪了她一眼，往地下左右撒摸着。见到车棚旁有一根凳子腿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抄在手里，转身快步向崔老师走过来。

见状，崔老师飞快地跑到我们跟前，几个老师驻足观望着。我怒视道：“你想干什么？捅她一手指头试试！”

六年级教室前的举动，惊动了全校所有师生，几个男同事相继朝这边走来。学生齐刷刷站起身向窗外观望。四目对视期间，校长主任来到跟前，形势发生了逆转。

学生家长见学校老师人多势众，感觉摘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用力一撇，把凳子腿儿扔出去老远，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崔老师眼睛里委屈的泪水断线珍珠般掉下来，浸湿了脸颊一滴滴打在衣襟上。

在大家情绪波动,群情激愤之时，田校长问清来龙去脉后，骑上自行车离开了校园。

中午放学路过派出所，门前大槐树上铐着一个人，放眼望去正是在学校胡闹的杨小闹父亲。傍晚时分发现那人还在，到晚自习下课回家才不见了踪迹，估计治安处罚是必不可少的。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唐.贺知章  咏柳 / 柳枝词)

小草返青，柳树发芽，鲜花绽放，候鸟飞回了属于自己的雀巢，喜燕唱着欢快的歌声划过蔚蓝的天空。置身百花丛中，沐浴着明媚的春光，接受着和煦春风的抚慰，远眺春深似海的田野，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舒展舒展筋骨，去采摘春天的野菜鲜蔬，品读别致的春天，是何等惬意。

三月份的工资如期而至，孩子马上就要降生，可除去一台双卡录音机我家什么电器都没有。我和妻子每人数着各自手里的十几张十元大钞，把二十张放在一边准备到信用社存起来，计划到年底攒出两千块钱，宝宝出生七八个月后就有彩电看了。

夜悄然来临，空中弦月如钩，冬眠养足精神的虫儿清脆鸣叫着，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的冷月。淡淡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街道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我略显疲惫的脸颊，书写夜晚景物的优美段落。伸手抚摸那灯光，却是幻影无法挽留，犹如那一段逝去的记忆无法挽回一般。

看到我从温辛杨小学返回的身影，刚刚下了晚自习的李海平老师随我走进家门。

李海平与李汝简校长同村，和我们同龄，与李双来是高中同学，同代银昌一起杨村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龙街小学任六年级语文教学兼教导主任。身高一米七八上下，身材魁梧，长方脸尖下巴，眼睛小而有神，脸色偏黑。才华横溢，为人率真，说话幽默风趣。

妻子给我们泡了杯茶，哥俩相视而坐，谈起龙街小学最近发生的一件蹊跷事儿。

廊坊师范学校毕业两年的六年级语文老师，张宝乐班里一个霍姓学生，晨读时间做了个鬼异动作，被老师发现。张老师手拿大拇指粗的教鞭走到学生面前，朝着肩胛骨方向捅了一下，说了声：“你干什么了？”学生身体一趔趄，“咕咚”一声躺在了地上。

回到家和武术世家出身的父亲诉说后，家长带着孩子去文安县私人骨科医院住院检查，(医院后来不知什么时间关的张)持续月余后拿着住院凭证找到乡领导和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要求张宝乐赔付合计人民币六千多元，而这个钱数恰好是张老师五年的工资总额。

事情发生后，对教师的打击可谓空前绝后，来龙去脉更耐人寻味。老师并没有动手殴打虐待学生，为什么偏说孩子被打坏了呢？是老师手里的教鞭粗了一点儿，用力过大？还是对老师有什么成见？疑惑是对加班上课的抗议，可老师们都是无偿的呀？放着正规医院不去为什么偏偏去了私人医院呢？为什么没有CT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就强压老师赔付了呢？老师不止一次过去探望学生，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呀？事情发生后，气的我和李海平俩人怒壑难填，可又无力回天。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唐·李白)

四月是种植的季节，人们期许着一年里将要带来的收获。麦浪随风摇曳，诉说着即将成熟的喜悦。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沐浴在阳光下尽情享受着旺春的抚慰。

　    妻子对工作认真负责，对学生关爱有加的习惯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上班到临产前，站好了最后一班岗，直到四月十四号上午最后一节课，(周六)预产期临近才告诉李校长，交代好工作，准备休产假。

　　夫妻俩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来到县医院做最后一次检查。确信无恙后，找妹妹借了个产包，赶到乡计划生育办公室，约好负责接生的李秀菊大姐回到学校的家里。

第二天下午，李秀菊大姐如期来到学校，问清妻子近况，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胎心后，便一刻不离左右。

四月十六日(农历润三月二十一，星期一)下午，阳光明媚，喜燕欢快地在空中飞翔。暖风拂面，让人觉得心情格外舒畅。身怀六甲的妹妹拖着笨重的身体，从医院赶了过来，妻子同事马秀花老师调好课留在一旁陪护。

十四时二十五分，一声啼哭昭告亲朋，二人世界变成三口之家；一声啼哭，儿子呱呱坠地，挣脱妈妈的身体，来到我的怀里，天为之骄傲，地为之自豪；一声啼哭，响彻耳畔暖在心田，带来欢乐，带来希望，带来幸福。

仔细端详着宝宝，粉白粉白的，仿佛一件巧夺天工活生生、水灵灵的艺术品摆在眼前百看不厌。

孩子头发又黑又长，一张娟秀白皙的小脸儿上，一只眼睛大大地睁着，欣赏着陌生的世界，一只眼睛眯糊着，似若有所思的样子。大眼睛双眼皮儿，高高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儿，长方脸尖下巴。脖子下方有一个月牙状略带浅红色的胎记，可爱的儿子，怎么看都像个女孩儿的样子，大伙儿都夸他“男长女相必有贵样”。

宝宝带着一身福气来到这个世界上，他的一生必将顺风顺水，福寿安康。愿儿子终生无忧，开心快乐地长大，成为对社会有用之人。

十月怀胎精心养，悉心照料味尽尝。婴啼响亮到身旁，幸福开端锣鼓响。

喜得贵子，全家笑逐颜开。包好红包递给李秀菊大姐，她再三推辞，只收取了规定内有限的费用，感激之余不禁为李大姐的品行赞叹，两天一晚的精心陪伴，倾心付出昼夜难眠，换来母子平安，至今想起心里暖意不散。

安抚好母子，骑上自行车赶紧给双方父母报喜。

来到贾各庄见到孩子姥姥，乐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说了一句“儿子出生时脑袋好长”就让老人笑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呵呵。

接来老人，细心照料着母子，放心的赶回何庄给父祖两代喜报相传。

　　天降祥瑞，添丁进宝，可喜可贺!恭祝母子平安顺利，心愿得偿。从此，家中藏宝，星转斗移，日月换位，光阴如梭，只待金榜题名时。

听说陈氏家族又添新丁，几代人高兴之余表示急于见到孩子。母亲好言好语劝住大家，要看孩子也得等十二晌过后再说。

农家小院喜事添

祖孙四代见了面

祖爷,爷,奶乐开怀

大门环上系好红绸缎

父母想把孙子见

婉言谢过笑脸儿献

等等再去不为晚

门庭若市景再现

婶子大娘贺礼展

红包红糖柴鸡蛋

七姑八奶满庭园

笑脸相迎皆心欢

暑假期间，县教育局组织了一次全县教师综合测评，我和妻子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开学后教师队伍的变动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好多一线原本优秀的教师，此次测评成绩都在及格分以下。结果是多数教师仍留在一线，而那些心有所属的同事们都到政府,乡镇,工商税务等部门另谋高就去了。

李海平或许是因为伤心借调到乡政府工作，两年后李汝简校长调任乡文教室，李海平回龙街小学任中心校长。

我惊诧不已：1985年1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议案，确定每年9月10日为教师节 。同日，国家主席李先念发出《致全国教师的信》，各地举行隆重的庆祝大会，并在教师节期间20个省市共表彰11871个省级优秀教师集体和个人。

按说国家如此重视教育，教师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待遇应该逐步提高才对，可这是怎么啦？这个社会怎么啦？

改革开放让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足，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点滴乱象焉能阻挡？

妻子暑假顺利取得专科毕业证，参加了河北师范大学在职三年本科进修学习，走向求学路上的又一段历程。

父母购买了一台彩电，将原来的十二英寸日历牌黑白电视作为礼物送给了我们。看着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渴望》，哼唱着李娜演唱的主题歌《好人一生平安》迎来了农历庚午年的冬天。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也曾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

年末用一年攒下的两千元钱又借了四百，买了一台电视机，基本完成一年的夙愿。

春节渐近，梳理一年的成果可谓收获颇丰。展望未来，让梦想的脚步伴随春的脚步一同前行，让我家的万象伴随新年万象一同更新！在这春天、春节双春即将到来之际，庚午岁除，录打油诗一首以示纪念：

所谓人生苦短，

转眼又是一年。

秋风还在梦里，

春花已到眼前。

回顾午马年感慨万千，可谓：夫妻携手齐耕田，毕生心血撒花园。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燃尽泪始干。

图片/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陈俊泽，中共党员，男，现年57岁。河北廊坊市人，大专学历，中高教师。1981年廊坊师范学校毕业后回乡参加教育工作，教龄39年。二零一二年七月确诊为肺癌晚期。用钢铁般毅力与病魔抗争，矢志不渝，坚持不懈。住院治疗六十余次，七年后的今天，肺癌基本痊愈，并以自身经历为素材，挥泪写出了《我是肺癌晚期患者》这部长篇自传体纪实小说并在冬哥文苑平台连载，偶有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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