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痴”的世界,无人可以乱入
“画痴”的世界,无人可以乱入
江雁
宏是一个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女子。哪怕已近天命之年,依然保留着她如水一般的少女情怀,却丝毫不令人生厌。
这一点,是很多女子想要却不易得的。有些人,在她试图展现自己少女情怀的时候,总难免给人以装嫩的不适感。
宏不需要装。她本就有一颗如婴儿般纯净的心。她的眼里,几乎看不到人世间的阴暗,唯有真善美。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优点在于,她可以更好地守护住自己内心的净土。缺点在于,她把人间看得太过美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对画画儿的那份执着,却处处透出一股子狠劲来。
没错,我用的是“画画儿”这三个字。这样说起来或许比较随性,但在我看来,应该更契合宏真实的内心。绘画,作画,都太过一本正经,反而不像是她。
是的。宏喜欢画画儿,几近痴迷。我常猜想,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画画儿,恐怕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影响到她的了。
宏是做书画培训的,在我们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县城里,有她自己的一方天地,也有她喜欢的圈子。
说起来,她既非正规美术学院毕业,也没有诸如各级美协的头衔。这对于一个做书画培训的人来说,应该算是硬伤。然而却并不影响一些睿智的父母们,怀着十二分的虔诚把孩子送到她的手中。
他们说:我们就是看中了邵老师这个人。
对了,邵宏才是她的全名。这个看起来阳刚气十足的名字,无论是和她的外表,还是和她的内心,一点儿都不匹配。她是个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温和、柔顺与良善的女子,人畜无害。
还是说说宏和她钟爱的画画儿吧!
这一场疫情,几乎让各行各业都停摆了,宏的书画班自然也未能幸免。
这肯定不是好事儿。但对于有心人来说,他们会尝试着撕开阴霾,使之透出一束光亮来。宏也是如此。
不用考虑教学的事情,宏却有了更多的时间,把心思放在自己画画儿上。
原本还是在工作室里安安静静地画,但当东风吹来了梅的清香,宏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了。纸上的生动,总比不了风里的灵动。且向梅林写梅花去!只是大概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去,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觉得自己都要画疯了。”
宏某一次在电话里如是对我说。我就吃吃地笑,她是才觉得的,我其实早已了然。也就是在那天,我给她取了“画痴”的绰号,以示对她近一个月来辛勤写生的褒奖。
这并不是我才有的感觉。我们认识已经不短的年头,在一起搭伴也有半年时间。倘若初始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女人,到了后来,“画痴”的印象则越发明晰。
每一次我到工作室,她若不是在教孩子们写字画画儿,便是自己在写字画画儿。不在教学的时间里,我弹琴,她依旧在写字画画儿。
画到自己觉得满意时,她也会邀请我过去欣赏。倘若我发出由衷地赞叹,她的眼里便愈发生出暖意,脸上也恰如其分地绽放出一朵花来。
我喜欢看这样的场景,简直美的不成样子。
外出写生时的宏,更美。哪怕最初春寒料峭,她须得把自己包裹进厚厚的棉衣里。人的美,有时候真的和外貌没有太大关系。她的专注,才是真正的美。
我曾经带着一个朋友去看宏写生。朋友在宏前方的花树下伫立,看着宏时不时抬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好久,她才突然意识到,宏或许就是在画自己身边的花朵。于是歉意地问:
“啊呀,我站在这里不会影响你画画儿吧?”
宏笑着回答:“不碍事。”
我则调侃:“你放心,她的眼里,只有花,没有你。”
我们都笑起来。画痴的世界,是没有人可以乱入的。不是么?
梅花未谢,玉兰又开。随后,杏花、樱花、海棠、紫叶李等等,热热闹闹地都来了。宏的写生时间在无限期延长。一春花事,都在她的笔底下摇曳生姿。
宏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说她的脸被晒黑了,手也成了鸡爪子。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耳朵里听到的,分明是无尽的满足与欢喜。
我私心里以为,任何一种形式的艺术创作,如果从一开始就掺杂着某种目的,那便称不上是纯粹的艺术。
宏之于画画儿,却是纯粹的。因为她的画,都画的是自己所想、心中所爱,却从来不去迎合。或者,她也不屑于迎合。只是这样说,会显得她太过刚烈。
她就是一个温润如水、视画画儿如生命的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