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永道创始人-容永道:传奇人生的平淡心情

容永道

初见容老先生,正赶他刚吃完早餐,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削瘦的脸庞俨然不见了照片中的模样。就是这样一位身患癌症已十年的86岁老人,说起话来却硬气十足,除了有些耳背以外,洪亮的嗓音、清晰的吐字与条理的思路丝毫不逊于青年壮年。据容老先生身边的人说,容老先生每天都写日记,并且自己定时吃药,吃完药还要记录,一切起居都坚决自己解决。手机、身份证、护照等贴身随带。

提到容永道,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是谁,但是提到普华永道,却几乎无人不晓。容永道是普华永道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之一。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并具有划时代意义,他经历过抗日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国共内战,体验过战后初期英国配给制度下的生活,经历了香港六、七十年代经济的起飞和急速发展,见证了香港从一个英国到回归祖国,可谓是一部中国近现代史。

容老先生与他的“四根”

容永道出生于香港,9岁时就已经历了三位父亲,家庭的变故使他拥有了坚强独立的个性。近日,他写了一本书,叫《四根之果》,其中的四根便是说的他母亲与三位父亲。一个人拥有两位继父,或许是家庭的不幸,抑或是老天的眷顾。容老先生的经历,应属是老天的眷顾,因为老天让他获得了更多的爱,而两位继父,也分别对他产生不同的影响,给予不同的帮助。

容老先生的生父,在他3岁那年离开人世,因为年纪太小,对生父没有过多回忆。而他与第一个继父容觐彤,虽然只相处一年多时间,却留下深刻的印象,继父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爱护,容老先生因此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第二个继父端纳(Turner),虽然没有给予他过多的情感关怀,却在他最穷困潦倒时,给予了物质帮助,使他衣食无忧,更引领他奋斗的方向。端纳是苏格兰人,从事会计师工作,这是容老先生走上会计师这条路的一个重要原因。端纳在生活习惯、思想、看法方面也对容老先生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因为他们一起生活了26年。除此之外,他的外祖父梁士诒对他影响也很大,与外祖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曾留给容老先生一句箴言:“一分努力,一分收获”。成为容老先生日后的人生格言。对容老先生人生产生最大影响的人,莫过于他的母亲,因为母亲一直与他相依为命,他也遗传了母亲坚强、开朗的性格。

年轻时的容永道帅气的像个电影明星,这是他与自己的福特汽车合影。图片选自《四根之果》

成功离不开天赋与努力

容老先生从少儿时便心存善念,同时也具有商业头脑。他在上海时饲养过很多狗,有一次其中一只母狗生了8只小狗,容老先生养不了那么多,又担心送人,新主人不爱惜牠们,他于是以20元美金一只小狗的高价将牠们出售,再将款项捐赠慈善机构。

虽然继父是会计师,却没有带给容老先生踏上会计师道路的快捷方式。因为国共内战,端纳与母亲移居法国,容老先生孤身一人在英国完成学业,并一步步走向会计师之路。那时,华人在国外举步维艰,很受歧视,还经常被误认为是日本人,这增加了容老先生的爱国情怀与强国责任心。

容老先生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并懂得为了目标有计划的奋斗。他从一开始学习会计师,到从事会计师行业,没有绕过弯路,这促使他更快速的成功。1958年4月,容老先生带着妻女回到香港创业,他当时唯一的资本是亲朋众多。容老先生说:“会计师行业不能卖广告做宣传,于是我加入很多社会组织和团体,从中扩宽人际网络,我和有可能成为客户的朋友初步商谈业务时,通常不收取费用。之后,我凭借自己高水平的工作成绩获得了很好的口碑。除此之外,我能成为第一个取得专业资格的华人会计师,还因为我熟练掌握英语,可以用英语和汉语与客户沟通。”

从事会计师工作,懂得双语自然是优势,而最要紧的还属细致与精准,这种特质可以是后天培养的,但更多是与生俱来的。长者护理中心的孙苏萍院长说:“容老先生很注重细节。一次,我到他家,问及某一年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很快从书柜中准确的找到那一年的数据,他的精准真是让我佩服。”

这种精准,自然也体现在容老先生的工作中。香港还没建货柜码头的时候,一个投资公司让容老先生对货柜码头的经济可能性做一份预算报告。当时,很多人都说这个码头前两年会亏损,只有容老先生坚决的说,不会亏。并且在做了大量的调查分析后,算出保守的预算值。之后,投资公司照容老先生的预算报告投资,赚了10倍。

虽然容老先生在会计师行业获取了很高的殊荣,但这份职业,却并非他的理想。容老先生说:“假如人生可以重新开始,我不一定会选择会计为终身职业。我曾想过当建筑师和设计师,因为我喜爱绘画,而且数学成绩也不错。我十分仰慕贝聿铭,也喜欢自己布置家居。我认为自己也可能会当大律师或法官,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公正并且有分析力和判断力的人。”

经历多了便看淡了一切

容老先生成功的背后也经历了颇多的心酸挫折,很多困难在常人听来是很难想象的,但他却可以豁然的接受,因为他早已看淡了一切。从容老先生的谈话中,很难感受到他对往事的惆怅,他始终以平和的语气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有些故事听来惊心动魄,有些故事则会催人泪下,他却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容老先生曾以女装扮相参加化装舞会,并取得冠军。图片选自《四根之果》

容老先生曾有过三次与日本宪兵正面接触的可怕经历。挨过日军的踢打,被强制要求过与日军打乒乓球,也经历过日军的枪林弹雨。在那种战乱年代,人们已经无暇顾及害怕与忧虑,只是一股脑的坚定活着的信念,也或许正因如此,在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之后,容老先生变得淡定从容了。

他还经历过一次飞机事故,当时他准备坐飞机去九江查看旧屋的情况,这也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他坐的飞机是战时剩余物资,没有座位,每边各有一条长排座位,(容老先生怕我不理解,还在纸上画出飞机及两排座位,画的惟妙惟肖。)大家面对面的排着坐。飞机临近降落时,车轮被卡住,无法放下。机师决定找一个有水的地方直接利用机底降落。恰巧当时的九江大雨连天,当地农田积有两三尺水,飞机便准备降落在此处。降落前,飞机要继续飞行一个半小时,消耗掉飞机上的电油,以免降落时发生危险。那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在容老先生看来,有如十五年,当时的容老先生还未满18岁。因为飞机降落水中,行李内的衣服全部湿透,容老先生连续几天都没有衣服换洗,即便如此,他仍然在安全着陆后,赶去老房子处理家事。此次飞机事故,使容老先生产生了心理障碍,从此不敢独自搭乘飞机。

单身多年却从不孤单

容老先生最大的遗憾是婚姻失败,他有两段婚姻,第一段婚姻因误会而结束。第二段婚姻仅维持了短短的10个月,至此之后,容老先生便孤身一人。但他并太不孤单,他有两个孝顺的女儿常陪伴左右,两个女儿与容老先生一样,生活在香港,所以每星期都会去看望他。两个女儿的生日,容老先生每年都记得,并赠送生日卡片以表祝福。今年的父亲节,两女儿照旧陪容老先生吃饭,容老先生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使两女儿感动的流泪。容老先生为女儿们一人手写了一张卡片,上面倾诉了他对女儿的爱与关怀,文字虽简单直接,没有花哨的辞藻修饰,却表达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最真挚的情感,胜似千言万语。从容老先生为两个女儿起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容老先生的用心。大女儿叫容苏山,因其在苏格兰山上出生;二女儿叫容维安,因其出生时正值香港维多利亚港刮10号风球,容老先生希望女儿平安。两女儿说,父亲不会经常表达自己的情感,有时甚至会故意隐藏内心的关爱与感动。二女儿容维安曾赠送一根日本买来的拐杖给父亲,父亲收到礼物后,没有表示出开心与喜爱,却在回家后立刻换掉旧杖,从此杖不离手。

容老先生与两女儿合影,大女儿容苏山(右一)、二女儿容维安(左一)。

虽然,容老先生与女儿们没有朝夕相处的时间,但他的身体力行却同样影响了两个女儿的观念习惯。“努力工作,独立生活,守时,不断提高自己,不断进步等等”这些都是两女儿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二女儿容维安说:“像我们这样家境的香港人,很多都是靠父母靠家里来供养自己,即便是结婚生子。但是我们不同,我们一直都有自己的工作,并且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绩。我不认为自己生长在富裕家庭,就可以得到天宠,我们花钱很有节制,不喜欢奢侈生活。”大女儿容苏山是香港创业者协会的会长,因为父亲是自己创业的,所以她想做些事情帮助创业的人。

唯一的心愿 看到长者护理中心的建成

容老先生在十年前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他不但没有灰心,反而积极面对,积极的配合治疗,以其坚强的意志力,顽强的与病魔抗争。当他身体稍有好转,便马上着手写书,着手建设长者护理中心。

容老先生的家族在珠海市南屏镇有一座梧岗祠,是容家的祖屋和家祠。他本想把祖屋的地要回来,捐给长者护理中心作为新院址,并投放资金在长者护理中心,发展护老和宁养服务,以其曾祖父容达舫的名字为长者护理中心命名。但2011年7月,容老先生得知梧岗祠的土地在解放初期全部分到居民手中,他们已经建了房屋并持有房产证,要取回地权,会引发大量的赔偿问题,且需时最少七八年。由此推论,容家取回梧岗祠的土地将会困难重重,成功的机会极其渺茫。在容老先生向政府争取兴建长者护理中心的过程中,他查阅了很多资料,了解到国家迫切需要发展护老服务,却没有公立的护老服务,官员也没有动机去处理这些问题,唯有凭靠私人出资筹办。容老先生还参考国外做法,结合本国情况,提出一个新设想,老人可以用自己完成按揭供款的房子换取长者小区内的别墅和一切服务。这些便是容老先生在与癌症做抗争的这十年里,一直在做的事情。

有人说,老人和小孩在某些行为上很像,小孩会很直接的说话和看问题,是因为小孩天真无邪;而老人会如此,便是因为老人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容老先生的人生足够丰富多彩,这多彩不一定要是美好,经历得了大灾大难,才更显生命的与众不同和珍贵。常人看到的容永道之成功,是其身价与地位,而我看到的则是他拥有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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