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园里的蒲公英

顺平的果园在山前平原的大地上大面积地种植着，每年春天花开时节都会有相应的桃花节之类的活动，引得人头攒头，好一番热闹；每年果子成熟的时候也会又迎来一轮采摘的高潮，成为人们生活中一个不大不小的话题。不过在这春末夏初的时候，在这样太阳刚刚开始酷烈地照耀着平淡状态的果园的时候，所有花已落、叶已生，果子都开始了自己的成长的过程中，却是有一个长时间的罕有人问的低潮。

只有果农在不辞辛苦地日日夜夜地疏果打药套袋除草管护，再少我们这样依然循踪而至的观赏者。还有什么可看的呢！其实作为一种挂了果子的森林，果园的一年四季都是美的。茂盛而蓊郁的果树枝叶连成片形成海，即便在剧烈的阳光之下，也依旧能给人带来树荫下的阴凉，带来果木馨香味道的通畅呼吸，当然，也还有果树林里的各种野菜。

在果树林里挖野菜是有讲究的，首先要看是不是有很多杂草。寸草不生或者有明显的草木枯黄的痕迹，那就是打了除草剂了。而那种各种野草野花缤纷生长的，则可能是秉持着绿色环保观念的果农的园子。如果主人正在果树上劳作着，询问一下，最近打过农药没有，打过但是药性不大的话，也还可以挖野菜。

这时候荠菜已经开花，马生菜刚刚生长，灰灰菜却是正当其时；春天里最早的一拨蒲公英已经过去了，现在藏身在草丛里的是另外一种蒲公英的品类。它们一般没有锯齿形的叶片，但是棵叶都比较大，比春天里第一批蒲公英要强壮和茂盛很多。不过它们扁平的长条形的叶子隐藏在茂密的草丛中，而长长的茎挺上的花朵如果还没有到盛开的时候，还没有形成降落伞的时候，便很难被发现。需要低着头仔细寻找，需要对于其叶其形有着近于职业性的敏感，才能常常有所收获。当然每一次这样来之不易的收获都会带来一阵惊喜，打乱一下这酷烈的阳光下万物潜伏了般的安静。

实际上，出来到山野之中来挖野菜，本质上就是一种让自己在不大舒服了的气候里重新归于忘我之境的自我愉悦。那种找到了蒲公英，挖到了蒲公英的喜悦，既原始又新鲜；原始到人类靠着野草野花果腹的遥远记忆，新鲜到一切就在眼前，就在挥汗如雨而不自知的劳动中的当下。

这片几十年了的老苹果园里的杂草丛中的蒲公英不是很多，因为别的草别的花实在太过旺盛，蒲公英的地盘非常有限，只能勉强在别的草丛的缝隙里生长一些。而顺着果园之间窄窄的小径向深处走，另外一片低矮品种的苹果园里，我们看到的景象，就实在像是梦里捡钱一样近于梦幻状态了。

所有的苹果树下没有任何另外的杂草，就只有这里一片那里一片的蒲公英；蒲公英在树荫下，有着适宜的温度和宽敞的阴凉环境，因为树枝低矮，所以不受外界打扰，所以长势良好。因为分布完全没有规律，有的直接与树干纠缠在一起，有的则长在土垄上，长在树间的小径边，所以可以看得出来不是有意种植的。而完全没有别的杂草，显然不是因为使用了除草剂，而是因为早些时候锄过地。锄地以后别的草都还没有生长出来的时候，蒲公英的种子们就借着风势坐着自己的降落伞到了这里，在这一片得天独厚的好环境里幸福健康地生长起来。形成了这样一片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的只有蒲公英的草地。

当然，这些想法几乎都是事后的追忆；当时完全是喜不自胜地立刻就开始了全神贯注的挖掘。因为苹果树很矮，所以只能蹲着前进，甚至个别地方还需要匍匐一下，而持续的体力的付出如果不是一再被汗水给遮住了眼睛的话，就已经完全忘记掉了。当几个塑料袋都满了的时候，我们一致决定不再挖掘，让剩下的继续生长。而在刚刚惊喜的挖掘过程中，我们也都刻意将已经生了籽的降落伞头留到了地里，而蒲公英的根也尽量不连根拔起，而是用铲子铲断。这样蒲公英的奇景，即便我们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也毕竟是让它年年都有才更美，更有益。

蒲公英采回来，要一一择过，将根与叶分离，将茎管儿抽离。洗过以后晾晒，那些叶子就会像是茶叶一样卷成碧绿的卷儿，作为茶饮不仅能够去痈毒，还有一股越喝越爱喝的独特清香。

蒲公英让人在似乎本无享受的季节里，又一次找到了季节的享受，找到了生命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