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主页丨李艳荣:想家

“想家!”说这句话的人想必是身在远方吧?不,我没有;“想家!想家!”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客居他乡吧!不,我没有;“想家!想家!想家!”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热泪盈眶吧!不,我没有……

说这句话的我,其实是就在自己家里——准确地说,是结婚以后的小家!每天重复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听说读写,上课下课。既有“平淡从容是真”,也有“嬉笑怒骂上火”,可谓是有滋有味。

可是,当“家”这个字倒映在梦海的时候,每每眼前呈现的却是我儿时放学回家的那条胡同。

这是一条直直的,南北走向的,一百多米的小胡同,中间穿过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街。我在南头放学,北头是我的家。

饥肠辘辘的放学娃,恨不得一个箭步跑回家,大喊一声:“妈!我饿了!”可是,这条回家之路走起来却并不容易!对于我这个胆小的小女孩来说,这条路甚至可以说“凶险”无比!

走着走着,突然一头大黄牛横在了胡同中间,只给我留了一点点空儿。虽然牛头是被拴在桩子上的,但我还是怕得很,我只好蹑手蹑脚地在牛屁股后面迂回过去。

每当我快要走过去的时候,都会蹦一下子,快速逃离,以免被牛踢着。可谁知牛一惊,也跳了起来,还“哞”地一声,好像在说“吓我一跳”。我的天,我俩到底是谁吓谁?

接着往前走,有时候也会碰见热情的邻居,让我紧张的心情得以缓和。他们会笑着说:“荣娃,放学了啊!”我回答道:“嗯,叔!”

那个年代,在老家种地喂牛的不只有爷爷奶奶,还会有叔叔阿姨。小孩子不会寒暄,只会简单的回答加上一个礼貌的称呼。

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阵大大咧咧骂人的声音传来——是年龄不大辈分大的九奶奶,站在她自己家门口了。

她的声音极大,每次经过,我都不敢看她。大人们说她年轻时受过刺激,精神不好了,但是只骂人,不打人。至于骂的是谁,是什么词,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也从不打草稿。

越是不敢理她吧,她还咧着嘴跟我打招呼!我只敢用余光确定她是否离我更近。还没等我回应,人家打完招呼,又接着骂上了!我也只好快步逃离了!

很快我就走了胡同与小街的交叉口,离家更近了,各家飘来的饭香挑逗着我的嗅觉。“啊!好香啊!”

但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路口东北面这家的狗很厉害,我也纳闷了,差不多每次路过他家门口,一只黑狗和一只白狗都会跑出来,狂吠不止。我不敢快走,因为大人们说,你越跑,狗就越去追你。我只有假装镇定,气定神闲地走过去,等狗子们自觉没趣回家去,我才敢跑几步。

这时五爷爷问:“跑啥呀,荣娃!”五爷爷在他们家排行第五,面黑,看似很凶,挺让人怕的,其实最会开玩笑,常让人笑得前仰后合,自己却能岿然不动。

五爷爷家对门是三爷爷,那可是我爷爷的亲兄弟,不过我倒想起了非常疼爱我的大爷爷,也就是爷爷的大哥。

大爷爷总是喜欢给我一些红头绳、绿绸子的,让我把辫子扎得漂漂亮亮的——那个年代这些已是非常珍贵!只可惜大爷爷不在这个胡同里住。

再往后走就是我的家了!想象着每每推开门,我都会看见一尘不染的小院,还有着深深浅浅的扫帚印儿,母鸡咯咯嗒,咯咯嗒,仿佛告诉我早上她下了一只蛋。

而我对这些全然不理,只会大喊一声:“妈,我饿了——”这时妈妈嗔怪道:“头进来,腚没进来,就喊饿!咦,爷爷呢?你怎么又没跟你爷爷一起回来?”

我抓着馍问道:“没有啊!爷爷呢?”

“不是去接你了吗?我跟他说不用接,他遛达着又去了。”

坏了,光顾着跟狗啊牛啊的斗智斗勇了,忘了爷爷了。

“我再去找爷爷回来!”说着,我又去找爷爷了。

只见爷爷还在路口那里痴望着。我说:“爷爷,回家了!”

爷爷诧异道:“咦,你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过去啊!”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挽着爷爷一块儿往回走……

梦和日子缠在了一块,当我真的再去推开那扇门时——

整洁的小院不见了;屋子破败不堪,好像一个呻吟着马上就要倒下去的老人;窗户上的玻璃掉了好几块,甚至还有半块也在风中摇摇欲坠;没有妈妈的身影,没有爷爷的期盼,没有母鸡的迎接。

我大喊一声:“妈——我饿了——”没有人回答!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过温暖,炊烟袅袅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这时,就像电影推过几个白描的镜头一样,那曾经多姿多彩的日子,变得毫无颜色。

曾经妈妈忙碌的身影,还在眼前若隐若现。质朴的对话还在上空回旋,可是他们其实早已一去不复返了——直到泪湿枕腮!

梦已醒,夜微凉,再无睡意!

其实老家早已旧貌换新颜,村落变成了社区,爸爸也搬进新居,可我还总是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想念那时的天,那时的云,那时的田野,那时的炊烟……

想起儿时与小伙伴们戏水、摘枣的情景!聪明的娃儿,使劲地晃树,等枣掉下来,再欢喜地打着滚地捡!就像是那小刺猬,一打滚,就能把果子扎到背上,谁也抢不去!

说到想家,人们所想的这个“家”往往不是现在的什么小区,几楼几号,而且你个人资料中那栏叫作“籍贯”的地方。

往事依稀,回忆迷离,越是怀念儿时的天真与快乐,是否就越折射出一个人的现实中的不如意?

好像人都会有“间歇性”的想不开。是不是有那么一秒,感觉自己是“天字号”第一大笨人、难人、冤屈人?

也罢,姑且泡一杯茶,看茶叶时卷时舒,与往事干杯,对饮成三人,再或者聆听一首歌:“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在把悲喜来尝?”

生而为人,谁的一生都不会太容易,一茶之间,皆有浮沉,一曲之间,尚有情深。

可是茶尽其香,曲尽其妙,也不比人生这本无字之书百转千回又其味无穷矣!

“想家!”说这句话的人在学着看淡得失,所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

“想家!想家!”说这句话的人在学着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想家!想家!想家!”说这句话的人前时顿悟,彼时践行,此时在作此文也!

■作者:李艳荣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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