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清竹：现代诗之卷一
书
嫏嬛飞散的白蝴蝶
雪花般扑闪着字迹斑斓的翅膀
停驻于我羁旅尘世的心灵
纷纷的蝴蝶雪酝酿无边智慧的繁花盛开
我怎样安排好一场孤独的盛宴来慢慢咀嚼
听灵悟的山泉渗出岩壁的滴答
裂隙在愚顽的地幔厚重的封闭中开启
一只只指向明月的手纤细或者沧桑
接力了时光在千次万次重生中递来的接力棒
奔跑吧流浪尘世的上古神灵
自从饮用了美味的地肥之后
就消退了周身散发的神性光辉
无法在天空自由飞翔
堕落为为饮食而生的生命
四万年前受制于一群恶意掌控宇宙的外星之灵
从此食色二字便阻断了觉醒之途
直到今天还在暗箱操作某国政府
将转基因的技术轻易交给一群儿童玩火
正义和邪恶之战从来没有止息
它甚至就在每个人的灵魂中抗争
不要再任由时光侵蚀生命的长度
我要向永恒的手中争夺涅槃般的重生
叩问大道像雪中的二祖拔刀挥断臂膊
觉醒之途已经被他人拉下遥远的距离了
来不来
暮
风来不来
都抵挡不住黑雨滴细密地洒落
夜
萤来不来
门外野塘都要擎满了白莲熠熠灼灼
梦
你来不来
我都卧一瓣莲舟睡在明月沙沙的银色瀑雨中
翠鸟
当它展开金错刀一般斑斓的翠羽
水面一条蓝绿宝石的光炫目升起
眼前的世界像个橙子被剖开
瞬间迸溅七宝璎珞的曼妙晶莹
这何方的灵鸟来我的水池边晚餐
它停伫在池沿很久
我不敢惊动这美女渔人小憩
可它还是飞入碧丛中不见
正当我叹息着准备离开
那小精灵玲珑的魅影又倏然地
径飞在浅水湖面
瞬间停住
“嘭”的一声砸开重重玉琼瑶
自雪浪珠沫中一击而中
丽影浴波而出转瞬已旋身岸苇
银亮的小鱼还在喙缘兀自挣扎
只颤一颤就吞下腹中
化作锦衣上一缕烨烨光彩
明眸中一抹锐利的锋芒
这美女渔人就这样往来穿梭
在湖面拉起无形的渔网
正是夕阳余晖的时刻
祝你晚餐愉快
也请你口下留情
我的墨池
门前的曲池蓄满清波
微风在这幅罗绢上皴出淡淡笔痕
阳光把脚尖踮在水面旋转
雨滴俯下头去轻吻
却坠入水之晶殿
这是我门前王羲之的水池
我想用描蟠龙的蓝花瓷笔洗征服它
征服了它我便征服了笔和纸
如此清凉温柔盛满昨晚的月光
浅浅的水底婀娜着水草和落叶
小鱼儿如成群的宫女款款巡逻
却总有一个被翠羽晶莹的飞魅破水虏掠
那一声噗通的巨响吓飞鱼儿的魂
也惊停了我的笔
三面回廊绵延着古典的红柱青瓦
一株结了十一个红石榴的小树掩映在砌下
这就是我在雅园的幽居
叠琼瑶铺琅玕的芳汀旁的画斋
这群山碧翠之阿的水畔呵
烟云缭绕雾霭迷蒙
傲岸的芭蕉树垂下落拓不羁的枯叶
我有一种冲动而不可告人的渴望
想征服这小小的汪洋
从此我不再远远地拎水
走下台阶
我给它层层染世间最美的颜色
写在夏与秋的边缘
夏天就这样转身离去
曾经绿意像深潭幽邃无底
最后一个琴音竟激不起一沫浪花
深潭倏然间干涸成漫天落叶
笑像浅浅刻在风上的雕塑
哭泣的野花裙子残破了
没有一行大雁替她缝补
野马一样的云又在天空奔跑
有一柄刀子刺切进流水的肌肤
果实在等待中腐烂
少昊在清秋的早晨骑着白马来了
一夜寒霜洒遍千山万壑
唯有崖壁那株枫树红了
牙疼
牙齿要让我记得疼爱它
只是它的方式太任性
好吧，我说你这墨点有点浓
像一朵突兀而倔强的花骨朵
峭拔在我思念的风口
要绽放你就彻底绽放了吧
我要彻夜把你压扁在梦里
明天早晨的镜子里
看到你不在公主的额心
你是从颊畔
旧书册里干爽透明的一朵梅
飘飘飞去了
写在秋与冬的边际
风是这样忧凉地叹息着驰过
云中君已驾龙车远去
我望向云际苍茫的荒野
嗫嚅着这匪夷所思却又
确之凿凿的事实
秋天早已经远去
寒冬的冻云正成片地飘移
路面结冰的青光宛如
利刃，割断
秋最后的讯息
迟归的雁呵
你何去何从
迟归的雁呵
你何去何从
回到最初
无边的雨幕翳住了光
龙女要回洞庭通海的远路了
所有翻飞的翅膀请转告
嘶鸣的龙马要奋蹄出发
遥远的路途准备一场远离与撕裂
不，这只是事实与想象之间的纠扯
那么请幻象寂灭吧
那么请诗句中止吧
那么请一切回到最初
时间漫溯
是回到哪一个最初呢
那就回到最初最初的最初
最初到宇宙还未诞生
我们都还混沌的时候吧
我有红绡三丈
我有红绡三丈
舞回风似火如云
深情独抱这凄清寂寥的春之夜
踏一曲惊鸿夭矫之舞
煮沸山中如水清光
血液把音乐流布四肢百骸
群峰千回百转
群木迷离飒沓
沉醉了的风罥挂在林稍
仿佛千百条白纱招摇
明月倾堕化为烟水
淌浅浅的明晃晃的琉璃池
每一步足底都升起一朵纯白的莲花
沧海桑田在翻掌之间变幻
低徊，折腰，回首，横出
每一个深情的姿势都用尽了毕生的希冀
这舞蹈分明是诗行一句句的倾诉
情感炽烈时燃起漫空烈焰
忧伤愤懑时平地起惊雷
周遭的气候随步态而骤变
一会儿雨滂沱一会儿风萧飒
猿啾啾兮鸟喈喈
落叶回旋兮落花纷谢
悄然收凝身形默然伫立
春之夜无声而凄清悠远
向山之深处缓缓归去
晨歌
掠湖波波影而回的燕翼
剪开深紫忧郁夜的凄幽
牵飘缈的晨风拭我的泪
剪开的晨光里
大地如被梵高涂满玫瑰
红葩
风露酝酿着阳春织一段卷云绛绡
袖携珠宝千颗在密密重掩之中
果然是精工裁剪天衣初染
每一瓣都名不虚传这王者的衣冠
艳绝风华的双眸一瞥的刹那惊风逸日
乍见那一瞬烧双眼如盲
却使通体电流不息接通天地
幸福来临得不早不晚
恰在此时
歌者
隔着千万年的红尘
那歌声透过辽远的荒漠从宇宙的深处传来，
流星彩雨模糊昨夜的梦境，
白衣持笛的歌者飘忽而过，
一抹笑容流入莲花清澈的妩媚
那时候我一直想用经典抹去世间的哀愁
可是当我面对世界的时候
总是这样惊慌失措
与生俱来的孤独
让我像红尘中断线的风筝
跌落在那碧凄凄的竹边
拂晓时竹丛落一地的叶尘
它枯冷的叶片兀自瑟瑟飘落
仿佛一句句楚辞哀艳又迷惘
我持一把用秃的竹帚
一圈圈扫来又荡去
如果有别人先扫净
心下不免落寞叹息
看着翠竹随风飘洒的风姿
宛若琴弦幽微的颤动
夜里我总是穿了落地的长裙
伴着竹叶萧萧的鸣玉之音
与朋友们诵读古圣先贤的经典
心境也与夜色一样沉静
然而静寂中我依然听见缥缈的歌声
它悠悠地穿越无极的苍茫
指引着我向不可知的未来寻觅
永恒的真理
山水图
那无尽山峰的魅影
幽邃中浸透了诗意淋漓的思念
我曾在无数季节轮回的守望中
隔着秋水渺漫的清波
被你水墨嶙峋的风神震撼到
仿佛帝子寻觅于北渚之西风落叶
仿佛孤羽渡江之月夜清鸣
但我执一管青竹却如山沉重
多少情怀不能扫下惊雷与风雨
如今终于可以涂鸦
山川啊，林壑啊，峰樾啊，溪瀑啊
竟也可从我的腕底风声激越地
卷过千山万岭呼啸于耳
忽然想去看看林寒涧肃，清峻荣茂的三峡
想去听听姑苏城外寒山寺的夜半钟声
想飘举在黄山的云海之上
想朝拜白马华山君于八百秦川之上
山水图囊括九州云水八极风光
何不绘一幅山水以你垂天之翼的桀骜之力
或只散淡无心以飘飘沙鸥之闲逸逍遥
尘世之浮云万变都化为笔底之涛涛情怀
何时能如此呢原来只是一个梦
莞尔笑笑还是继续涂鸦吧
心潭的宁静
青春那匹联翩的白马正遥渡天边的星河
霜风清扬中隐隐传来人间的悲戚
这样断然抛弃虹彩烂漫
谁伴你旅程孤寂诗章零落
你说你觅尽碧落黄泉只为寻回心潭的宁静
古镜一片失落在世间苍茫
仗剑而行中足迹写满荒芜
笑声凄厉如碧火跳跃在莽林
大江涌起明月宛如故乡在望
最温暖的情感已遗忘何处炊烟
漂泊中便有美景也如霞光
挡不住黑雨滴密集的冷夜来临
梦想重新点燃在燕来的初春
筑巢何处屋檐下遮那流火的盛夏
二十四桥烟水畔月色横流冷秋草
暖暖冬阳洒落在那众爱铸就的殿堂
谁还记得你
春花秋月语亦或是平生云水心
你也忘记那晚春的樱花雨飘散前尘中
如歌而飞的已凝重在广阔大地
心中终于平静
你找回了心潭亘古的宁静
天空之舞
黄昏降临
王华的《天空之城》缓缓响起
坐僵的身体不自觉随着音乐仿佛青枝在微风中摆动
指尖浑茫地被音乐中升腾而起的清气托举
向着浩渺的太虚中冲波逆行
蹑着攀升的云气张开玄鹤之雪翼翩翾
为那云朵上盛开一个自由快乐的理想国
我鼓枻着沙棠之舟木兰之楫在无限明亮的光波中飞驰飞驰
向着更明亮更温暖的所在
哪怕是风暴来临
哪怕是阴云笼罩
哪怕前路艰难险阻长途漫漫
只会更执着踏云浪而蹁跹之决心
这是一曲在高天上缓缓流淌的波澜
唯有高高举起双手用指尖尽力去触摸流云与清风
感觉自己已经远离尘世
青丝和裙裾在长风中流荡
宇宙是如此愉悦的时光
尘世虽美但星空中才是我们永恒的故乡
烟波蓝之忆
昨日已乘灰翅鸟陨没于日落虞渊之深谷
烧尽的余灰葬我所思所念八千万里
月光雪中紫薇之离魂飘缈一首冷咽的绝句
烟波蓝在梦之睫上唏嘘夜风
叶缘一颗莹星之露盈盈欲坠
天色微明中濡湿了长唳九皋的鹤羽
它自去云霄中逍遥了不再还
带走那一滴涵纳三千大千世界的蒹葭白露
去化作一抹晨曦中颤动的光影吧
我已藏身林泉幽深之地空澄而宁静
回归
笑靥如翩翾的翅膀在阳光下翻转
长裙摇曳风漾动水样的飞扬
波浪上的一片星光自由地欢悦起舞
贝壳静静地等待雪沫漫沙的拥抱
一缕春天脱尽寒冬吐出寸长的娇绿
蝴蝶在向往中奔向烂漫炫丽的梦之国
而我终于悟透了快乐和永恒的真谛
在一个以慈氏命名的乐园里
脱下时光中无数渍痕斑斑的旧衣裳
一身清凉展翅翱翔
雪白的翅羽掠起珠风雪浪
心下空明
以爱的力量飞越红尘
舞
优柔的舞姿一旦像丝绸随音乐的怒风而飞扬
肢体便可以自由地翱翔
即使离开了音乐我们的心也要时时如舞
祈祷的双手愿托起这轮月亮
梅雨盛满玻璃盏的天空
让我们共饮这江南的芳醪
穿旗袍的青花瓷绽放成瓣瓣莲花
只需一罐清水
就永远荡漾微笑的涟漪
每时每刻给你暖暖的金色阳光
写给邵老师
——一位教我作诗的老师
我想我又可以
欢笑或者哭泣了
你的清澈的眼波使我回忆起
汨罗江上泛舟的歌子
那些歌子汩汩地
在我的血管里撞击
听得见天空碎裂的声音
青玻璃大片大片地脱落
深囚的灵魂已开锁
御深紫色烈风为翅膀
颤抖的肢体最后一次拥抱大地
野花繁茂的山坡是我欢笑
松火凄幽的暗夜是我哭泣
拾起遗落已久的古箫
和寂寞飘飞的白裙一道
穿越流星雨这天庭上凋谢的落花水蓝
抵达银河午夜宁馨的梦境
写于2002年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