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吴昌硕传世名画赏析(4)
清 吴昌硕 赤城英华 纸本设色 朵云轩2012春拍 成交价345万元
吴昌硕,初名俊,又名俊卿,字昌硕,别号仓硕、老缶、苦铁等。浙江安吉人。著名画家、书法家、篆刻家,为“后海派”中的代表。西泠印社首任社长。
此图堪称吴昌硕晚年巨幅精品。尺幅巨大,结构取险峻之势,以对角斜线构图,写竹篱丛菊,以菊之高洁寄托胸中一腔澹泊萧然之情。拳石用淡墨挥扫,以石青色涂染,石之苍茫与青苔的湿润滑腻表露无疑。丛菊发枝于石下,傲然挺立而出,迎风而动,艳而不媚,浓而不妖,正是秋菊高洁孤傲的品格写照。又以浓重的墨色肆意写出片片绿叶,顿时显得花色如醉后泛起酡颜的美人,如赤城的晚霞,清新明丽之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画幅上的题诗,更可凸显吴昌硕的英雄本色。作为近代海上画派的一代盟主,吴昌硕集金石、书画、诗文、印章于一身,以其气势磅礴的大写意花卉蜚声海内外。他的花卉虽深受徐渭和八大的影响,但其深厚的金石书法功底,则成为铸就其辉煌业绩的至关重要的基础。细读题诗,笔力老辣,虽肆意纵横,但章法固在,通篇一气呵成。其诗亦直写胸臆,与画意甚为切合。其诗书画印精绝如此,实无愧缶翁四绝之名。诚如缶老夫子自道:“我平生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
吴昌硕与虚谷、蒲华、任伯年并称“清末海派四杰”。他的绘画成就深深得益于功力深厚的书法功底,他能以其超然颖悟领会书画间“书到画时书亦画,画到书时画亦书”的相互渗透和影响。他曾自谦说“我是金石第一,书法第二,花卉第三,山水外行。”但我们从这幅《竹林七贤图》观其山水老辣倔强之风绝不逊于其它画种。他的绘画作品常见的以写意花卉、岁朝清供、寿桃竹石等题材居多,人物和山水很少得见。此件《竹林七贤图》山水立轴曾在1977年新泻美术馆的《吴昌硕展》图录中出版。题款时间是于丁巳年,即1917年,时年吴昌硕74岁。正值其创作鼎盛之期。
“竹林七贤”指的是晋代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和王戎七位名士。他们大都“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以表达对司马朝廷的不满。从东晋到元明,以“竹林七贤”为题材作画的人很多。吴昌硕做此画之时,中国军阀割据,时局混乱,民不聊生。而吴昌硕这样的画家印人面对外忧内患的社会,无可奈何,只好秉承自古文人志士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做一个向往隐逸的高士。千思万绪只能化为笔墨丹青。
吴昌硕以“竹林七贤”为题,但是构图却非常规的七贤活动于竹林的情状,只见画面上高山垂立,水流湍急,名士们或携童过桥,或徜徉漫步,或亭阁高论,或岩端观景,将七人安置于画面的高低远近位置,疏密得当,聚散有序,然而却非常切合主题立意,可见刻意经营之妙。他题跋说见杜氏所藏的沈周画兰专册逸趣横生而以其蹊径做此七贤,无论是前景的坡石,还是中景的苍崖,用笔中侧锋直下,尤其点苔之法与沈周之骨力劲健有异曲同工之处,整幅画笔墨粗简豪放,气势雄强,颇具“粗沈”风格。
虽老缶自谦言“拙笔止能大写,未敢求工也”,但是此《竹林七贤图》笔墨苍润、精粗兼具、布局井然,轻重虚实相辅相成,可谓用心之极,堪称其山水画之杰构。吴氏曾言:“以作篆之法作画,别有风趣,在古人不知谁是,在今人不知谁非,识者已领,吾无多言。”书画同源之说古已有之,然以篆籀之笔入画,实为新品。篆籀入画使得此画雄浑厚扎,落落大方。苍松竹林、席地高士又多以篆籀之笔,竹叶之画法上追宋元,又糅合自身特有的用笔方式,行笔苍劲、古朴有致,在清代画坛可谓别具一格。
《卢橘夏熟》中卢橘如明珠般闪烁枝头,黄橙橙的,水嫩嫩的,未走近,却已馋涎欲滴。卢橘枝干以焦墨写出,从上至下以草篆运笔,劲健豪放且虚实变化自然通畅,错杂狂乱又不失敛谨秀逸。橘叶施以泼墨,略带石青,相互映衬,老辣朴茂、生动之姿尽显。
在那个危机重重的年代,缶翁画橘以表达深深的爱国之情,同时又以卢橘自喻,表达其不愿随波逐流,不愿与世沉浮。吴昌硕晚年喜欢画卢橘,齐白石晚年亦好写卢橘。正如屈原《橘颂》所表达的情感:“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清 吴昌硕 明珠滴露图 纸本设色 匡时2013秋拍 成交价437万元
此幅《明珠滴露图》的上款抱鋗主人系清末著名山水画家吴伯滔之次子吴待秋,吴伯滔与吴昌硕、吴秋农在画界被合称为“三吴”,吴昌硕与吴伯滔祖孙三代,均有着深厚的情谊。1873年,三十岁的吴昌硕在杭州俞曲园诂经精舍学习辞章和训诂,期间结识了正在杭州的吴伯滔。吴伯滔年长吴昌硕四岁,在当时的画坛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其不慕荣利,性耿介,品极高,一心艺术,而当时的吴昌硕还没有多大成就,但是对书画的共同追求和淳厚朴实的性格使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二人常在一起谈论艺事。吴伯滔卒于光绪十一年(1895),年仅五十六岁,其次子吴待秋幼承家学,常到吴昌硕处求教,吴昌硕自然对老友之子视如己出全心传授。除了在艺事上的帮助,在生活上也体现了有如父兄般的关爱。两人常在一起挥毫合作,谈艺论文,相互取长补短。
此轴为写意紫藤,吴昌硕善画紫藤,常以此入画。他曾说:“我平生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正是那些遒劲的藤蔓,为他的书法用笔提供了自由挥洒的空间。这幅写意《紫藤图》完全是以书入画,足见篆籀气,藤杆上枝蔓回旋,势如老龙回顾;藤叶繁茂,凌空倚势,宛若龙飞凤舞;藤条盘绕回曲,缠绕多姿;花瓣如紫蝶成行,光彩浮动,虚实相生。画家以篆书用笔写藤之主干,以草书之法作枝蔓细节,苍劲老辣,气象峥嵘,用墨浑厚沉稳,润燥相生;用色淹润明净,褪足了火气。落款是其典型风格的行书,取法黄庭坚、王铎笔势,又受北碑书风及篆籀用笔之影响,大起大落,遒润峻险,笔力浑厚,金石韵味十足。吴昌硕绘画的高明之处在于其能够舍弃形的羁绊,画气而不画形,追求书法中气韵相通的审美意趣,着力表现用笔的抽象之美,最终步入了“意”的境界。正如他自言:“草书作葡萄,笔动走蛟龙”,又言:“临抚石鼓琅玡笔,戏为幽兰一写真”等。吴昌硕正是以这种书法之法的画风,为写意花鸟画的发展注入了新的血液,从而对近现代中国画的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吴昌硕在艺术上的贡献在于其独特的革新精神,他能融合晚清各家长处于一身,遗貌取神,加以提炼概括,以自家笔墨来表现深邃的意境,抒发丰富的思想感情。这幅《明珠滴露图》笔恣墨纵,不拘小节,外貌粗疏而内蕴浑厚,收放自如,疏可走马,密不透风,以其独特的艺术视角捕捉美感,创作出一幅气贯长虹的精品,从此处正可看出吴昌硕之所以成为艺坛大家之缘由。
此图是吴昌硕丁巳年末仿写八大山人的《柏鹿图》,为桃舟先生所作。丁巳即1917年,时年吴昌硕七十四岁。此前的1914年,上海书画协会成立,吴昌硕任首任会长,常居上海,禅甓轩正是吴昌硕在上海的家斋名。吴昌硕晚年常以“海上禅甓轩”署画。
吴昌硕书法四体兼工,以石鼓文成就最高,后以书入印,融汇秦汉古印及揉合金文碑版等金石文字修养,创造出苍浑古朴、独树一帜的篆刻新风。吴昌硕第一次是以书法家的身份去拜见任伯年的,但是任伯年看了他的作品后大惊,预言吴昌硕的画定能超过自己。后来吴昌硕即以苍老浑厚的书法和金石造诣入画,避生就熟,以传统的梅、兰、竹、菊、藤等题材入手,改变了文人画的内涵与形式。吴昌硕常自谓是四十学诗,五十学画,并且自谦说“我画非所长,而颇知画理”,正因深晓中国画理,吴昌硕承继徐渭和八大山人,把书法、篆刻的行笔、运刀及章法、体势融入绘画,形成了富有金石味的独特画风,所作花卉木石,笔力老辣,力透纸背,纵横恣肆,气势雄强,布局新颖,构图也近书印的章法布白,喜取“之”字和“女”的格局,或作对角斜势,虚实相生,主体突出。后人常谓:“苦铁画气不画形”,讲的是吴昌硕作品任笔挥洒,不求形似,以气势夺人。
此幅《柏鹿图》构图疏简,意境高古,空间开阔,别具匠心。图中仅绘一鹿翘凝神独立,仰首向上,颇具寓意,引人深思。全图以勾勒和皴擦为主,辅之点簇,老笔纷披,墨韵粲然。鹿角隐现,风致宛然。鹿身斑点笔墨独具审美性,疏密得当,繁而不乱,密而不塞。鹿足多用简短、凝重的枯笔勾出,苍劲而极具质感。
八大山人19岁时遭国破家亡之痛,一生不肯与满清合作。他的作品往往以象征手法抒写心意,如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鲜明地传达出画家傲兀不群、愤世嫉俗的性格。“鹿”谐音“禄”,本是中国画中常见的题材,八大山人晚年以卖画为生,迫于生计不得不多以世俗题材如“鹿”入画,并搭配以松、柏等常绿植物,取长寿多禄之意。故而八大山人以松、柏、椿、鹿为题材的作品每每多见。吴昌硕此幅《柏鹿图》在八大的笔法神意之上,添远山而更增深远,加赋色而使之更具吴氏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