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江节妇与武举人的那些事
綦江节妇与武举人的那些事
——追踪新盛号房村黄杨氏节孝坊
作者：搬螃蟹
导读阅览：
一、巴县荣耀綦江彰
二、武举男人捉迷藏
三、名流荟萃齐颂扬
2021年9月5日，一众綦走人的第345次活动先行先试建设中的綦江北互通，展望辽阔的迎宾大道，遥想不久的车流滚滚，顺道再探建于清同治八年（1769年），骑在川黔古道上的新盛号房村黄杨氏节孝坊。
与两个月前（6月27日）335次綦走见识的同岁古剑牌坊“联、铭风化剥落不可辨，老态龙钟摇摇欲坠”相比，该坊筋骨伟岸正青壮，碑刻文字清晰可见。让认真的綦走人居然又添收获满满。
一、巴县荣耀綦江彰
该坊前后两面，顶匾和接下横匾都是“圣旨”“节孝”大字。前面第二横匾“巴邑故处士黄万现之妻杨氏坊”、两侧匾分刻“男/世承，孙/天民、曙”“ 胞姪/世道、茂、昻、香、泽、敏、藩、纯”，介绍了节孝坊的基本信息。
这说明了该节孝坊旌表的对象黄杨氏，时为巴县人。放回牌坊建筑年代，这应该是巴县衙门的政绩。清《綦江县志》中也未查到该旌表记录。但该坊为什么却矗立在綦江地界上呢？
因为史志上的巴县牌坊除现巴南区外，还遍布重庆老主城七区，綦走徒友们一开始猜测的原因，都是当时这里属于巴县管。经查证，自綦江建制以来，牌坊所在区域一直姓綦，从未有划到巴县管辖的记录。
徒友@鈤玥 赓即提出：黄杨氏的娘家，是不是綦江的？
綦走徒友们再仔细研读牌坊上萧复相撰写的志文，开篇一句“旌表节孝杨孺人，吾綦庠生耀辉公孙女，武举鹏飞公长女也。适巴邑故儒万现黄君，时年十八”就证实了@鈤玥 的猜测。
綦走徒友再行深挖，黄杨氏娘家不但是綦江的，她的父亲还是武举人杨鹏飞！啧啧，这还了得？不过，却没有发现黄杨氏夫家在当地的名望，其夫君黄万现仅是个“处士——没有考捐功名，自然也没有做过官的读书人”。
因此，綦走进一步猜测：黄杨氏在夫君早亡，子女早夭后，虽然抱夫兄黄万琼子世承接续香火，但孤儿寡母，日子并不好过。
由于娘家父亲杨鹏飞是个武举人，祖父也是个武生，不但家境优渥，“拳头”下更安全。谁说“嫁出去的女泼出门的水？”疼女儿的，只有各人的亲爹娘！少不了的接济，也避免了“寡妇门前是非多”的烦恼。
当黄杨氏达到守节年限，符合旌表条件后，娘家又动用人脉报官呈上，才得到皇帝恩彰。为了通过宣扬女儿的高尚节操来标榜自家声望，自然不吝钱财建坊。坊联“阿翁/膺/五世恩荣/独矢清操/称孝妇”就是明证。
既然是娘家出钱，又为了显耀杨家的清白门风，把坊建在自家周围，是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只是因为黄杨氏节孝坊所在的这一段川黔古道已经不复存在，竹林里垃圾弃土堆积，不但有农民的废弃水池，饲养的鸡牲鹅男人来寻欢，让这一重要文脉载体环境不堪。
綦走团慎重建议：当地街、村，要结合乡村振兴项目，挖出被淹没的川黔古道，对牌坊占地部分的地坝进行保护性处理，并将牌坊节点纳入乡村旅游导览图，同时将相关文化介绍上墙固化。
二、武举男人捉迷藏
据了解，历史以来的綦江，“武风颓靡，每试来者寥寥，较文场仅十之一”。清《綦江县志》及民国《四川省綦江县续志》有记载的綦江籍武举人仅有4名：
一是明万历四年（1576年）丙午科的戴淑奇。
二是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甲子科的杨苏。
三是清道光五年（1825年）乙酉科的杨鹏飞。
四是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癸巳恩科的胡永观。
而黄杨氏的父亲杨鹏飞，就是这“80年才出一个的凤毛麟角”中的一员！她的爷爷杨耀辉，也是武秀才！
但杨鹏飞的发展如何？鉴于资料有限，綦走深挖不得。除上述功名榜外，只在清《綦江县志》里找到“杨鹏飞墓，在思里绿豆湾”“二圣庙，在思里，武举杨鹏飞等建”的记录。
经綦走查访，绿豆湾在今天的新盛街道气田村一社（拉拉桥往正自方向约2公里处）。
据当地人杨兴元（1951年生）、陈昌海（1946年生）介绍，当地确有一座姓杨的武举人墓，墓前还有两根高耸的六棱石桅子，每根顶端都蹲有一只石狮子。可惜文革才开始，墓葬就被彻底摧毁了。
为了完整放倒墓前的石桅杆用作绿豆湾河边平桥（现通往对岸的漫水桥下游数米栽有黄葛树的人行桥）的桥板，还先把它们各上成一棵“草树”。遗憾的是不久发洪水，石桅杆桥面被冲走不知去向。只有桅杆上的一对石狮子，当年被绿豆湾村民苟文一（现已去逝）拣起来，还有一只至今都还砌在刘兴书（苟文一妻子）房屋旁水坎上。
綦走团突发奇想，何不借鉴铜梁巴岳山脚黄葛门风景，利用黄葛树的生长原理，在平桥右端再栽一棵？三五年即让左右两端的黄葛树连体成“树桥”，人造一网红景观！
杨兴元说，当年敞（四川话音chāng）坟时，他就在现场（陈昌海正在部队服役不在现场）。目睹了棺木里的杨鹏飞身材高大魁梧，印堂饱满威肃，着黑青色暗红花官袍，确实是个武将的模样。只是一敞风，尸首就逐渐变色腐烂了。棺木里装有水银，现场不怕事的还舀了一小瓶，拿在手上，感觉非常沉重。
附近那座苟姓墓女主，头发丝丝都没有乱，疯狂打破一切的红卫兵骨干钩着女尸头部让她坐了起来，女尸鼻吼里流出两股黄水，还飘出来一股像浓醋一样酸叽酸叽的味道。当年70来岁的余海河妻子（现早已去逝）看不下去了，率先吼了几句“好遭孽呀，你们太要不得了，赶快放平下去”。在众人感同深受的指责声中，女尸才没被继续折腾。目睹这一切的人回家吃饭时，都直打干呕咽不下去。
他们还说，老一辈有传言，杨鹏飞武举人的墓在附近还有三个，只有绿豆湾这个才是真的。难道杨鹏飞富得可以又有必要狡兔三窟？綦走人倒不全信了。
巧合的是，世居两三公里外的宝珠村岳家岩的杨苍松（1945年生）也证实，在他们住家左侧约1公里远，目所能及的竹林里有一座杨姓武举墓，同样有两根石桅子，也同样在建国后的那段特殊岁月被彻底摧毁。
穷追不舍的綦走人在另2位当地人的指点下，找到了杨苍松老人口中武举人墓坎上的另一座杨姓古墓残存的“牛眠穴三禅定”墓联及墓前一只破坏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石狮子。
杨苍松老人说，这座墓是下面那座武举人墓的后人。只是，因为墓碑早也不知去向，綦走团并不敢肯定杨苍松老人口中的杨姓武举人墓，安葬的又是哪一位武举人。当然更不能证明该墓就是杨鹏飞给后来人施障眼法的三处墓葬之一了。
相反，綦走人凭直觉判断：
杨苍松老人口中的宝珠村武举人墓另有蹊跷。选葬气田村绿豆湾的武举人杨鹏飞，也许与宝珠村建文明堂古寨的岳家岩杨氏望族、建石梁岗程平寨的另一杨姓先辈有族缘关系。只有期待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能否抢救出我们綦江这一人文脉络了？
三、名流荟萃齐颂扬
虽然在之前的相关宣传中，已经对坊刻铭文不吝笔墨，但綦走团还是要当一次“文抄公”充实版面。不过，不是抄他人的成果，而是怀着对古人、古事的尊重、敬畏之心，从牌坊的柱、匾原刻上认真辨识、比对、整理。弥补之前宣传中的缺漏、误讹：
比如，所涉人名误录——将萧复相误为黄复相、胡家玉误为胡家三、杨材选误为杨林选、杨宜春误为杨立春。
比如，弄丢了彭学皆题写的柱联，将陶泽题写的下联少录两字成了跛联。
比如，活生生把“吾綦庠生耀辉公孙女，武举鹏飞公长女也”断句为“吾綦庠生耀辉，公孙女武举鹏，飞公长女也”，读起来一头雾水。
……
还值得进一步解读的是牌坊上的四赞联、两组诗，一志文。作者中有当时的1名进士、4名举人、1名拔贡，有2名还正在朝中为官。
四赞联为：
一是“想当年鹄寡鸾孤苦志矢从廿二，膺此日龙章凤诰恩光降自九重。”撰写人是兵部左侍郎胡家玉，曾任贵州学政、四川乡试正考官，还是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殿试的探花（一甲第三名进士）。黄杨氏是怎么攀上兵部关系的？难道杨鹏飞也在兵部当了个小官？
二是“阿翁膺五世恩荣独矢清操称孝妇，乃媳荷九天旌表仍承素志漾贞姬。”撰写人是国子监监丞陶泽。
三是“泉壤遂初盟始觉地天无憾事，纶章襄苦节方知巾帼有完人。”撰写人是揀选知县、举人杨材选。即綦走人都知道的古剑牌坊旌表对象罗杨氏的争气儿子。
四是“金石遂初心真是衍庭坚世泽，闺闱留正气偏能绍伯起家风。”。撰写人是揀选知县、举人彭学皆。据綦走了解，彭举人后来还考中了进士（是清朝近300年8+1名綦江籍进士之一），诰授奉政大夫，同知衔直隶知县。他的父亲彭登杰就是横山那座全国现存唯一的寿官牌坊《墓坊碑誌》撰写人。
两组诗均为七律，共四首。作者分别为道光二十九年巴县举人杨吏清（前两首）和桐梓县拔贡、团总杨宜春（后两首）：
其一“清白傅家是祖风，还将苦节励孤衷。阿爷桂蕊探仙窟，乃弟芹香掇泮宫。咏雪有才春嫩后，眠云无分月圆中。五年夫壻骑箕去，海竭山枯恨不穷。”
其二“璋瓦俱摧怨彼天，光前裕后两无缘。亲瘵未许空烧鼎，儿洗何须费赐钱。有姪承祧看鹄立，添孙绳武庆蝉联。龙章宠锡天恩渥，青史芳名万古传。”
其三“竞传巴妇志怀清，台筑秦皇莫与京。训领鳣堂知敬戒，惨分鸾镜砺幽贞。前徽已扇炎天枕，此调仍弹绮陌筝。欲比桓嫠专贵义，因明五载旧恩情。”
其四“儿偕弱女痛俱殇，伯道如生问彼苍。忍使箕裘看废坠，拚教笾豆庆绵长。桐枝更挺双株茂，柏节弥添一段香。圣旨高标盘屃赑，留将万古振纲常。”
一志文为：
旌表节孝杨孺人，吾綦庠生耀辉公孙女，武举鹏飞公长女也。适巴邑故儒万现黄君，时年十八。生子女各一。逮二十二岁，夫君逝，子女俱殇。乃以夫兄万琼之子世承为继。而清操永矢至今。孙曰天曙、天民，俱聪明秀发焉。
……（此处省略若干字）
余不敏，与孺人母弟杨君增贡玉仕、恩贡守廉，友情倍笃，世谊弥深。因得敬挹芳徽，谨书巔末，以垂贞珉於不朽云。
吏部铨选知县，丁卯科带补壬戌恩科举人萧复相拜撰并书，大清同治八年孟冬建修。
作者为同治六年（1867年）綦江举人萧复相。据綦走了解，他与杨材选，都曾师从横山那座全国现存唯一的寿官牌坊《墓坊碑誌》撰写人彭登杰。
另，历经十年浩劫的这座牌坊居然能保存完好至今，也许靠的就是中间两根坊柱侧面无字区域上加刻的两则mzx语录庇佑：
一是“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二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
附：
（一）备注：
1．牌坊石刻文字的辨认，得到了《僰俗故事讲述者》多名成员的支持。
2．情怀人士如有需要该牌坊上的联、诗、文全文或解读，可以联系綦走支持。
（二）《綦走碑坊》系列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