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教师,心中都有一团神圣的火焰

本阁作者文集:崔桂忠  杨德振  曹旭  彭化义  师利国

文丨曹丙茂

教师,是一行光荣的职业,他担负着百年树人远大目标实现的责任;教师,是一行高尚的职业,他用一个人的灵魂,唤醒另一个人的灵魂,熏陶着人摆脱兽性,走向文明的康庄大道;教师也是一行艰辛的职业,他是消耗自身生命中的能量,去浇灌新的生命,茁壮成长。所以,教师是一行爱心的职业,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项无私奉献的职业。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能够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离不开千百万教师的辛勤劳动,向人民教师致敬!

我感谢老师对我的培育,至今依然怀恋敬慕着我的那些老师:

背着我欢送志愿军的冯老师

一九五○年,我们家乡学校晓源小学来了一位耒阳藉教师——冯继信老师,那一年他22岁。

冯老师讲课生动,常用动物活动卡片教我们认识各种动物,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一种先进的教学方法。

解放初,我国农村文盲有90%以上,农民翻身,尤其是妇女解放了,渴求学文化的心情迫切。冯老师满足百姓的需求,在学校办了一个文化学习班,发动全村妇女学文化,在他的带动下,全村许多妇女都来学校学文化,我母亲也参加了学习。妇女个个都热情高涨,人人都欣喜若狂,体现了新中国妇女翻身得解放生机勃勃的新气象。

还有两件事,让我记忆深刻:

我村学校操坪有一大舞台,每当曹氏宗族开庙会时,常在台上演戏。记得那一年正演戏,全村乃至附近几个村的男女老少都赶来看戏。我一堂弟曹辉庭爬上一竹杆(学校上体育课用的)上头看戏,一不小心摔落到地上,当时不省人事。吓得周围的群众瞠然自失,这时有人大喊:“快来救人,快来救人……”当冯老师闻讯后,立即赶到现场一看,原来是一小孩,他跪在小孩身边,用嘴巴对着小孩的嘴巴进行人工呼吸,经过十来分钟的抢救,小孩醒过来了,周围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周围围观的群众都说,今天搭帮冯老师,不然就会死人。这时小孩的母亲马戊翠也赶来了,她看到此情,感激不尽,再三感谢冯老师。

一九五一年,我的堂兄曹细佑和村里另一人曹俊树被批准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了欢送他俩光荣入伍,而且是我村解放后第一批参军的青年,欢送场面特别隆重和热闹。全村男女老少,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载歌载舞,鞭炮声响彻云霄。老百姓欢天喜地,每家每户都送了红鸡蛋,由两个人挑着箩筐随队伍。我们学校也加入了欢送队伍,全体师生着装,穿着整洁的衣服,排着长长的队伍去欢送,我也随着队伍参加了欢送。由于我个子小而瘦,总是赶不上队伍,队伍走到约一里路,冯老师见我落伍,干脆背着我往前走,走了四里多路,一直走到目的地——乡政府门口,才把我放下。

志愿军走了以后,冯老师又带着全体学生在乡政府喝了白米稀饭,并用香馥馥的椿叶送稀饭,同学们高兴极了。喝完稀饭,冯老师又愉快地带我们回了家。

父爱情浓的李友富老师

李友富老师,我县樟树镇界江村人。他虽然在我村小学任教只一年,但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一九五四年夏日一天约14点左右,课间时,突然天气骤变,狂风暴雨,雷电交加,雷霆万钧,瞬间漆黑一团,吓得我们这些小学生心惊胆寒,面面相觑,无所适从。这时候,只听见李友富老师在叮嘱,大家不要怕,各班同学回到各自的教室里去,一会儿过去了……并要求各班班主任去组织学生,不要乱阵。其实当时我更害怕,因为我颈上带了一个银圈,有位同学说,雷公会打到你这银圈,我被吓得差点要尿裤子了,我幼稚躲在教室一角落里,并用小黑板遮挡住自己,以为这是最安全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看见了李友富老师的身影,李老师招呼同学,大家不要怕,一会儿就过去了。当发现我躲在教室的角落里,李老师说:“不要怕,没事,没事……”我似乎得了救星,心里也不紧张了。约过了20多分钟,雨也停了,风也少了,雷电声也小了,天也亮了,全体同学也平安无事了。

有一次上体育课,正当同学们齐步走的时候,曹西国同学突然跪在地上,两手五指撒开,全身痉挛,白眼翻翻,口吐白沫,吓得同学们惊惶失措,乱作一团。这时,迅速赶来的李友富老师指示西国同村同学曹国生、曹明楚握住西国两只手不要动。同时招呼同学不要怕,各人站好自己的位子,并说一会儿就没事。果然,约十来分钟后,曹西国同学像正常人一样,没事了。真是有惊无险。原来,曹西国同学患了癫痫病,我们家乡是叫羊癫风病。患这种病的人,如果身边没有人在场,一旦发病,那是很危险的。李老师知道了曹西国患有癫痫病,事发的当天晚上就去了曹西国家里走访,劝告曹西国的父亲曹文山一定要给孩子治病,不能耽误。在李老师劝导下,曹文山凑了一些钱送孩子赴长沙治病,经过治疗,曹西国的病好转多了,后来,曹西国还当上公社的兽医,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一九五四年夏天的一天,我随父亲去对门岭菜园里劳动,我很兴奋,事先赶到了菜园里。菜园里有一口小山塘,由于天气炎热,我忽兴游泳之心。便脱了衣裤就跳进塘里去了,可我不会游泳,又是第一次下水,跳进塘里就乱了手脚,还呛了几口水,我着急,放肆乱抓乱爬。这时父亲赶到了,见我在水里挣扎,一边骂我,一边叫我赶快上岸。好在山塘不大,通过几分钟的挣扎往岸上爬,才脱离了危险。

无巧不成书,当天晚上,李友富等三位老师来我家走访。李老师首先问我,上期学校奖给我一本小册子你看了没有,我说看了。我母亲非常高兴地说,奖给孩子的那本书叫《将相和》,我请房上曹壬喜伯伯给他讲解了,丙茂也认真,书上的什么“完璧归赵”“负荆请罪”一些故事,他也讲得很清楚。几位老师表扬了我,希望以后更加努力,这个学期又争取获奖。我当然很高兴。紧接着,几位老师对我进行了安全教育。前几天,新湾村曹一苟的小孩,爬到一木子里树上,不小心跌落到地上丧了命。老师们教育我,特别要注意安全,不要爬高树,也不要到陡坡的山上去玩或砍柴,听说你们这里有座叫墙壁上挂灯的山特别陡,千万不要去。还说天气热了,不要到山塘里去玩水,玩水会溺死人的。老师说到这里,父亲插嘴说,不要说了,今天丙茂差点在塘里浸死了,老师们和母亲都很惊讶。父亲将我在塘里那种狼狈状况表述了一番,几位老师都批评了我,我只是低着头认错。母亲听后非常愤怒,她眼睛一瞪,指着我,等一下来收拾你。几位老师也劝说母亲,加强教育要严格,但不要打小孩。等老师走后,我立刻爬到床上睡觉去了。半夜三更,我正当沉睡入梦时,母亲已将我的衣裤脱光了,用竹枝子打我,还说“还去不去塘里洗澡,还去不去塘里洗澡……”我哭着说:“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邓冠球老师留我吃饭

邓冠球老师,金龟镇三联村人。我印象中的邓冠球老师,是一位严厉的老师,我对他是敬畏的,认为不好惹。为什么?因为我曾被他严厉地批评过两次。

第一次是邓老师一天上课时,我尿急了,有点憋不住,我那憋不住难看的样子被我后座位曹香乃同学看见了,他小声地对我说:“等一下我抱住你,不准你撒尿,看你死不死”。我着急了,万一他抱住了我,不准我撒尿,我岂不是尿裤子了,于是下课铃刚响,老师还没宣布下课,我擅自离开教室撒尿去了。下课后,邓老师找到我说:“曹丙茂,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知道是为我提早离开教室找我,我怯生生地走进了办公室。邓老师问我:“老师没有宣布下课,你怎么擅自离开教室”。我说:“我尿急了。曹香乃同学说要抱住我,不准我撒尿,我怕尿裤子,就冲出去了”。邓老师说:“我还没有调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说“我没有说谎,你可以问香乃同学”。邓老师说:“你说的即使是真的,上课时你也不能擅自冲出教室,遵守纪律是第一位的。如果班上随便哪个同学在上课时,随便可以冲来冲去,还能上课吗?……”他说了很多,最后讲了一点,遵守纪律是没条件讲的,你必须遵守。你违背了纪律,我必须批评你。希望以后这样违背纪律的事,你不能再发生。我承认了错误,邓老师才准许我离开。

第二次,学校有一块蔬菜地,菜园里种了辣椒、黄瓜等几种蔬菜。有一天,有一位同学对我说,丙茂,我们班上出了贼古(偷盗的人)。我说,是谁,那同学说,是曹满女(当时已是一位大姑娘了)。我问,偷什么东西。那同学说,偷学校菜园里的黄瓜。我听了以后,非常气愤,自言自语地说,那还了得,真是可耻。似乎是义愤填膺,还说,我要同这种不道德的行为作斗争。于是,我在教室黑板上画了幅画,标题是“曹满女偷黄瓜可耻”。曹满女看到黑板上的画,气得要哭了,她禀告了邓老师。邓老师看了黑板上的画,立刻找到我,对我说:“丙茂,快到我办公室来”。我害怕极了,小心小意地走进办公室。邓老师气势汹汹地说:“站好,把手放下,不要乱动”,我更害怕。邓老师问我:“你为什么画画骂曹满女同学”。我说:“她偷了学校的黄瓜,我就要讽刺她,就要丑化她,我最恨作贼的人”。邓老师说:“曹满女偷黄瓜,你看见了没有”,我说:“我没看见”。邓老师又问:“你调查了没有”。我说:“没调查”。邓老师说:“你既没看见,又没调查,就断定是曹满女偷了黄瓜。我了解学校黄瓜被人偷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你这样瞎说瞎画是污蔑,是造谣、是犯法,犯了法的人,严重的还要坐牢,你担当得起吗?”邓老师这番话说得我有点毛骨悚然,我后悔极了,我想这下完了,便哭起来了。最后邓老师严肃地说:“第一,你要写检讨书,检讨书要写得深刻,不能随便写两句,第二,要向曹满女同学赔礼道歉。如果这两样事做好了,以后又改正了,你仍然是一位好同学”。后来我写了检讨书,又向曹满女同学道了歉,我这种自作自受的行为才了结。但那时,我对邓老师有点畏首畏尾,有点情好日疏的样子。

一九五五年下期,我们五区唯一的中心完小五年级招100多名学生,而全区四年级要升五年级的学生远远超过了100人,因此,只有考入100名之内才有资格读五年级。邓老师带我班20多位同学赴15里路远的竹叶塘完小考试。考试完毕后,邓老师见我个子小,带我走在后面,快到他家的时候,邓老师说:“曹丙茂去我家”。我就随邓老师去了他家,我以为邓老师又会批评我,我有点缩手缩脚,有点踌躇。但邓老师说:“今天你在我家吃饭,吃饭后,我们一同回去”。我很不自然地在邓老师家吃了饭,我的顾虑也少了。饭后我随邓老师回了家。

邓老师前两次严厉批评我,后又留我吃饭,我当时年少幼稚,不甚了解其意图。后来,我长大成人,尤其我当老师后,才体会到:邓老师严厉批评我,是负责的爱,留我吃饭是实在的爱,这是老师严管学生与关爱学生有机的统一。是老师对学生真实的爱,是高境界的爱。

雷锋式的老师曾霞生

曾霞生老师,湖南双峰县人。一九五九年湖南师范学院提前毕业,被分配到永兴二中工作。我当时是46班的学生,曾老师当我们的班主任。我记忆中,曾老师就是一位雷锋式的老师,一点也不夸张。

曾老师参加工作第一个月领取的工资,全部买书为我班建立图书角。当时,我看到有这么多新书,心情特别激动,也特别高兴。为了解学生的情况,曾老师在我班男同学寝室里整整住了一个学期,和学生打成一片,教育学生。

曾老师教育我们要学会感恩。并用自己家庭有人在旧社会当长工的亲身例子,教育我们要感谢共产党,要热爱社会主义新中国,要翻身不忘本。一旦那位学生犯有缺点和错误。他在上课前要讲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严厉批评该同学。接着他说,你有错误,我上课要讲,下课后也要讲,吃饭时还要讲,路上碰见了也会讲,一直讲到你改正错误,我就不讲了。一九六○年上期开学初期二十来天,全县机关干部学生都投入修干劲马路的劳动,晚上曾老师还要求我们自习。有一天晚饭后,我们几个同学觉得肚子有点饿,李守典等几人便在餐馆里吃炒面,我在一商店买了两毛钱条子饼干吃了,曾老师便在街上查找,在餐馆里查到了李守典等人,在街道一树底下查到了我,并且说,明天才给你讲。第二天,曾老师找我谈话,问我买了什么吃了。我说,只花了两毛钱买了条子饼干吃了。曾老师批评我,你说得好轻松,只花了两毛钱。你知道你父亲以前给别人运煤炭(我县煤矿多)能赚多少钱。你不能乱花钱,你父母赚钱好辛苦…….曾老师讲了好多道理,最后令我把身上的钱交给他,我把身上四毛多钱交给了他(后退还了给我)。

那时学生参加劳动时间很多,我们劳动项目多有制砖、烧砖,即制成土砖干后,装窑烧成红砖。曾老师常跟同学一起劳动。在装窑时,他一大担一大担挑起上天桥,令人胆颤心惊。其实老师根本不要劳动。一般老师只是指手画脚,考虑学生能安全就够了。可曾老师总是这样子。学校要举行文娱晚会,要求每个班都要自编自演节目,而且时间紧迫,曾老师连夜编写节目,编写后,又连夜采排练节目,恨不得一个晚上就成功,我班节目就这样加班加点完成的。同学们很辛苦,曾老师更辛苦。

曾老师是语文老师,只管好语文教学就尽到责任了。可他是班主任,全班同学各科的学习情况他都要管。每当各科考试时,他都要去我班观察同学考试状况,特别是对那些学习成绩相对差的同学,他特别关注,有时见该同学考试题目考不出的时候,他比考试同学还要急,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学生哭了,他更急了。真是恨铁不成钢。考完试后,他常给这些同学补课,可怜曾老师一番苦心,令人敬仰。

一九七四年,曾老师逝世了,这是我们同学的一大损失,许多同学闻讯后,急忙赶来为曾老师送行,遗憾的是我当时没有在县城,不能为曾老师送行。我哭了。曾老师是中国一名普通教师。他永远是学生的表率,他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楷模。曾老师走好,曾老师的革命精神千古长存。

一字不苟的蒋炳荣老师

蒋炳荣,师范学校毕业班语文教师,蒋老师本人的学历也是师范毕业。在一般人看来,师范毕业的学历教师范学生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现实,也是阿弥陀佛、滥竽充数,但蒋老师教语文教得很好。蒋老师为什么教得好?

蒋老师语文的基本功是过得硬的,出类拔萃。例如,他是衡阳人。衡阳人在人们印象中普通话是讲不好的。有句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衡阳人讲普通话。可蒋老师的汉音拼音,百分之百的准确。蒋老师对汉字笔训、标点符号、词语解释、课文分析、讲解等都讲得有板有眼,有本有源,学生听了易懂,接受快,令人钦佩。蒋老师这种严予律己的精神也是严格要求学生的。这一点,我是受益匪浅的。

我写的一篇作文,蒋老师给我计了86分,可是扣我错别字的分,错一个字扣1分(包括笔画不清的),共扣了28分,我的作文分只有58分。批语写:连字都写不好,今后怎么当老师?这批语给我敲起了警钟。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写字,不然是当不好老师的。即使平时用文字和别人交流时,也不要马虎,要认真写好每一字。所以我参加工作后,无论是写给学生看,还是用文字和别人交流时,总是谨慎细心,写好每一个字,养成良好对工作负责的习惯。

以上这些老教师,他们像我国千百万人民教师那样,具有良好的个人品德和良好的职业道德,他们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一群心中燃烧着神圣火焰的播火者。我在竹叶塘完小读两年书,其中一项学校的制度令我记忆犹新:值日老师晚上给学生盖被制度。有一天晚上半夜三更,我在梦中被一响声惊醒。原来是曹俊录老师在拍张严金同学的屁股,我班大个子同学张彦金裸体睡在被子上,老师怕他感冒,拍醒他,并要他盖好了被子。以后我才知道,学校每天有个老师值日,每天晚上为学生盖两次被子。第一次,老师下班后,晚上十点一次,凌晨二点左右一次。老师这种关爱学生的行为,就像一家长辈(爷爷、奶奶、父母)关心自己的孩子那样,特别亲切,特别温暖。老师这种善良的爱心感化了我。为我的人生指明了一条阳光大道——关爱他人,做一个高尚的人。

☆ 作者简介:曹丙茂,1943年出生,湖南郴州人,中共党员。1965年8月参加工作,曾任小学教师、校长、县教育局干事、镇党委副书记、书记、县纪委副书记、农业开发办主任、县委农村部副部长、能源办主任等职。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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