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沃尔科特:被两种风格拷打

诗人简介:德里克·沃尔科特(Derek Walcott),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及画家,主要作品有《在绿夜里》、《西印度群岛》、《白鹭》等。1930年1月23日,出生于圣卢西亚的卡斯特里。1953年,毕业于西印度大学获得文学学士学位。1962年出版诗集《在绿夜里》。曾获得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和2011年艾略特奖。2017年3月17日,德里克·沃尔科特在圣卢西亚的家中因病去世,享年87岁。

蓝调音乐

  他们五六个年轻人

  在热得像锅底的夏夜

  跳上门廊,

  用一声呼哨把我叫去。挺不错的

  挺友好。我便停了下来。

  那是灯火通明的

  麦道戈或者克里斯托弗大街。

  那是夏天的一个节日。要么就是

  什么圣徒的纪念日。离我家

  不太远,但就一个老黑

  而言,我既不算白,也不算黑。

  我寻思我们都

  彼此彼此,南欧蛮子,老黑,犹太人,

  此外,这里又不是中央公园。

  是不是我长的太壮了?你说的

  对!他们把我这个肤色发黄的老黑

  揍得全身乌青。

  是的。整个事儿当中,

  因为看他们动刀子,

  我吓得把自己新买的橄榄绿

  运动衣挂在消火栓上,

  就傻站在那儿。他们

  自己还打起来了,真的。生活

  照他们身上踢了几脚,

  就是这样,这些黑鬼、西班牙蛮子。

  我的脸也破了,带血的杯子

  也洒了,我橄榄枝的外套

  倒省了几个刀口和泪水,

  我拼命爬上了四段楼梯。

  趴在自己窝里,我还

  记得,有几个看热闹的挥着手

  大叫,其中一个的妈还叫着

  “杰克”或者“特里,”

  “够了别打了!”什么的。

  真的没什么。

  他们也就是缺了点爱。

  你知道,他们不会

  宰了你,不过就是动了点粗,

  跟那些老美的小子们一样。

  不过,这还是让我学了点什么,

  关于爱。要是有什么特别苦,

  忘了它便是。

仲夏,多巴哥

  宽阔的,有太阳石的海滩。

  白炽的热力。

  一条碧蓝的河。

  一座小桥,

  烤焦的棕榈的黄叶子

  打夏日休眠的屋边伸出,

  整个八月都在瞌睡。

  我所拥有的日子,

  我所失去的日子,

  日子就像女儿渐渐长大,

  不再守着我的臂弯。

遗言补记

  精神分裂,被两种风格拷打,

  一种是雇佣文人帮闲的散文,我用它来

  流亡。蹒跚在月下弯刀一样延伸数里的沙滩,

  我晒着月亮,让它烤,

  直到蜕去了

  自爱这大海般的生命。

  要改变你的语言,你先得改变你的生命。

  我无法纠正过去的错误。

  浪花厌倦了远方,重又回来。

  海鸥用生硬的舌头在搁浅的

  渐渐腐烂的独木舟上方尖叫。

  它们是夏洛特维尔有喙的毒云。

  从前我以为,爱国就行了,

  但现在即使想这样,食槽里也没有我的位子。

  我看到最聪明的人在腐朽成走狗,

  仅仅为了一点残羹。

  我已快到中年,

  烤焦的皮肤

  纸屑一样从手臂脱落,跟葱皮一样薄,

  像皮尔君特的谜语。

  心里空无一物,甚至没有对死的

  厌恶。我认识很多死者,

  跟他们都很熟,了解他们的性格,

  连他们怎么死的都了如指掌。当身上着火时,

  肉体就不怕地下的炉门了,

  不怕那个炼狱或太阳留下的火坑了,

  更不怕这个在云中出没的弯刀一样的月亮

  把这片海滩烤成一页白纸。

  它全部的冷漠只是另一种狂怒。

死于大火的城市

  那个燃情的布道者把入了教会的天空外的一切都荡平之后,

  我在油灯旁边记述一个城市如何死于大火;

  在蜡烛被烟熏得泪水充沛的目光下,我

  想用比蜡更多的话语,讲述铅丝一般突然崩断的信仰。

  一整天,我在碎石般的传言间四处走动,

  街边的每一方墙都像骗子一样让我吃惊;

  群鸟撼动的天空如此喧闹,而所有的云都像

  劫后的大捆包裹,而且很白,尽管是在火中。

  在基督行走过的浓烟滚滚的海面上,我问,为什么

  人会哭得像一根蜡烛,当他木质的世界不再管用?

  在城里,树叶是纸,但山丘却是大群的信仰;

  对一个整天游走的男孩来说,每张叶子都是一次绿色的呼吸

  重建一次我以为早就变成僵尸了的爱,

  祝福着死亡和大火的洗礼。

爱之后的爱

  总有那样一天,

  你会满心欢喜地

  欢迎你的到来,

  在你自己的门前,自己的镜子里,

  彼此微笑致意,

  并说:这儿请坐。请吃。

  你会再次爱上这个曾是你自己的陌生人。

  给他酒喝。给他饭吃。把你的心

  还给它自己,还给这个爱了你一生,

  被你因别人而忽视

  却一直记着你的陌生人。

  把你的情书从架上拿下来,

  还有那些照片、绝望的小纸条,

  从镜中揭下你自己的影子。

  坐下来。享用你的一生。

巴朗

  天啊,我听得牙齿都发痒,

  当那些小提琴手在割草一样胡扯,

  还有那拖着哭腔的操蛋的长笛

  让我两眼里满是泪水。

  哦,当我想起我从小到大

  我一直把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里,

  我不禁气得要红着眼大叫

  因为还没有明白我在歌中的道理时

  欲望就变成了悔恨,

  那是一首我在巴朗和la commette上唱的歌。

  哇,他们唱的每一首该死的

  长的要命的情歌

  都是什么月圆月缺的,

  自从亚当发了骚那天起。

  我老了,所以年轻人的庄稼不会

  有这么些家具去收割到他们的腰部,

  但我知道“做多点”缘自“不做“

  自从墓穴里喊出那声“赶快!“

  这个班卓琴的世界为致那种和谐

  便由一串音符和全体人的舞蹈掀动高潮:

  那种爱是在一堆矮树丛中

  飘着来自远方的悲伤音乐,

  当你回看过去,那是她的肩部,

  然后,是她的一滴眼泪。

  一颗恒星的降。

  年轻人带着爱玷污这

  令人懊恼的遗憾的世界

  第一片云举起暴露在

  赤裸月亮上的乳房

  肉体便飘浮在乐音的肉体上了。

  注:巴朗: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一种西班牙风格的音乐,在节庆日时表演。

来自非洲的遥远城市

  

  一股风滋扰着茶色的非洲毛皮

  基库尤人,因机敏而变得快活,

  草原上的血流印在木板上。

  兵队分散着穿过一个天堂。

  只有蠕虫,殖民地的腐肉,叫喊:

  “无怜悯的浪费在这些单个的死者中!”

  统计学的公正证明以及

  学者抓住殖民政策的突角。

  白人孩子被砍在床上的事实真相是什么?

  是作为野蛮人,作为有犹太人一样的牺牲品?

  用搅拌器一遍遍翻滚的情景,长镜头上,白色的

  朱鹭般的,灰尘被谁的哭喊打断

  已经滚进去了的一切自从文明破晓在

  火热的河流和兽欲的平原

  野兽的暴力被野兽理解

  而自然的法力,除了正直的人

  不回有人去寻求造成痛苦的神性。

  由于畜生的神智混乱,他的战争舞蹈在

  紧绷者的畜体的鼓膜上。

  而他调用勇气,献给他的依旧是被

  死亡契约下的白色和平中的原始恐惧

  再一次地,他用兽性的必需品擦去那

  裹在肮脏的月经带上的手,

  再次浪费我们的同情,正如西班牙人

  那以大猩猩般的凶蛮搏击于超人

  我是一个中过毒的有着双重血液的人

  我该往哪里转身才能与静脉分离?

  我是被诅咒的醉酒的英国官员

  怎样选择呢?我爱的英语和非洲?

  都背叛或者返还他们给予的?

  可又如何面对屠宰和残冷?

  如何在非洲和生活之间转变?

翻译| 阿九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