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祖国好·家乡美 ——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有奖征文唐雪元作品

美丽乡愁,盛世康庄映日红

唐雪元(四川)

出门在外,时间一长就会思念家乡和亲人,偶尔看见天空中掠过的归鸟,轻飘的枯叶,心潮总已不能够平静。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一首《乡愁》让人读来泪水涟涟。

乡愁是一根跨越时空的细线,游子就是线上拴着的风筝,线拉得越紧,乡愁就越浓。宋代的王安石看到渡口就想到了家乡,“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范仲淹在塞外更是愁白了鬓发,“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乡愁难以排解,却可以寄托深情。我自18岁那年从故乡湖南株洲的小山村参军来到大西南的四川,至今已是23年了。

23年来,故乡,于我来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乡愁,而故乡的村庄,村庄里的老屋更是温存在心底的那块最柔软的牵挂,碰一下、便想一次,想一下、便痛一次。因为那里有儿时的记忆,有母亲的叮咛父亲的嘱托,更是每个人血脉相连的地方,任时光变迁,岁月流转。

其实变迁的不止是时光,还有故乡,村庄、老屋、故人……

关于故乡的最早记忆,只能追溯到小时候。

我是1977年农历12月11日,出生在一个叫乐棠湾的村庄,正是人民公社即将解体的时期。据母亲说,在生我的当天,她为挣工分还与大家一起挑牛粪,累得不行。结果当晚6时至7时之间,我就生了。“估计是挑牛粪时被压出来了。”母亲曾这样调侃的说,话中带有明显的辛酸味。

等到我七八岁记事的时候,农村已经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记得我家只有6间比较简陋而寒掺的土木结构的房子,中间3间用来居住,右边一间是厨房,左边一间一隔为二,一边用来喂猪,一边放置农具及杂物等,破破烂烂的,不大整齐。整个村庄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这样三面土墙、泥巴封顶、屋檐低矮、门窗简陋的土木房子,既不美观也不漂亮,黑咕隆咚、土里土气的,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出生在这样的土房子里并一直度过了缺衣少吃的童年时期。

那些年,父辈们整天和土地打交道,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农村的日子好像离开泥土什么也做不了,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要数“打地基”和“上房泥”。

先说“打地基”,父母那时正是壮劳力,若是赶上谁家“打地基”,几乎整个村庄所有的劳动力都出动了,那时候没有现在的机械化程度高,盖房时的很多工序全部都是靠人工。打地基就是用一种叫做夯的工具,靠人力,一夯一夯地把地基打瓷实。

那时农村修个房不容易,主人家会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款待前来帮忙的庄员和亲戚们,而加了肉臊子的面条往往就是最丰盛的食物。我们小孩子们自然也可以跟着父母去混口好吃的,还可以得到一些糖果吃。

去多了,也就知道夯分为石夯和木夯。石夯就是用撵场用的石磙,也有用圆形的石头,用麻绳或者铁丝在石磙两端各捆绑上一根铁锨把一样粗细木棍。木棍多是用比较结实一些的槐木、枣木等等,石夯的两端各站四个或六个人,众人手抓木棍,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将石磙高高的举起来,待石磙落下时,重重的砸在地基上。

木夯就是用一根大约一到两米高,直径在三十之五十公分之间的木桩,粗端在下,细端在上。木桩下端固定一个铁制圆圈,铁圈一周有十多个鸡蛋一样大小的圆环,用于系麻绳。木桩左右各固定有一根铁锨把粗细的短木棍,用于喊(领)夯的人掌握夯下落的方向。夯体和两边的扶手也都是用比较瓷实一些的木头。夯的一圈十多根麻绳分别有十多个人拽着,一旦喊夯人发出的口令,众人拽紧麻绳,一起发力将夯从地下举起来抛向高空,再由喊夯人掌握夯下落的姿势和地点。木夯起的最高时可达一丈多高。

打石夯时,拉夯人站在夯的两边,成长方形。打木夯时,拉夯人围绕着木夯站成一个圆圈。无论是石夯还是打木夯,都有喊夯人。只不过石夯的喊夯人需要亲自拉夯,而打木夯时,喊夯人只需扶着夯体,掌握好夯下落时的方向即可,不用亲自拉夯。

石夯和木夯它们的作用一样,其目的都是把地基打实。它们的不同在于,石夯比木夯重,没有木夯起的高,而且不好掌握方向。而木夯比石夯轻一些,两边各有一人专一扶夯,掌握夯下落的方向,虽然比石夯起的高,反而比石夯更加安全一些。无论是打石夯还是木夯,都是力气活,大多是有年轻人干。打夯大量消耗体力,即使年轻人,干一段时间也要休息一会儿,人多的时候,就换另外一批人接着干。

打大夯时,多是有喊夯人唱出具有一定韵调的词句,随着捞夯人附和喊夯人的唱调,众人齐声附和一起发力将夯高高的举起来。喊夯人是整个团队的灵魂,所有拉夯人都要听他的口令和指挥,那劳动号子也挺有趣的:

(喊夯人领唱)  (拉夯人附和)

同志们拉起来啊!嘿,嘿嘿,嘿哟!

同志们加把劲啊!嘿,嘿嘿,嘿哟!

同志们稳着点啊!嘿,嘿嘿,嘿哟!

东边的没使劲啊!嘿,嘿嘿,嘿哟!

他好像没吃饱啊!嘿,嘿嘿,嘿哟!

夯可是有点歪啊!嘿,嘿嘿,嘿哟!

别砸了你的脚啊!嘿,嘿嘿,嘿哟!

同志们绳挣紧啊!嘿,嘿嘿,嘿哟!

谁要是不用劲啊!嘿,嘿嘿,嘿哟!

他就是躲奸鬼啊!嘿,嘿嘿,嘿哟!

在那个艰苦而贫穷的年代,“自力更生”是支撑群众的精神支柱,群众的智慧也是无穷无尽的。

地基打好后,盖房子多选在秋后或者来年春天。土木结构的房子简单易做,前梁、后梁、前柱、后柱、檩条、椽子等木头准备好后,榫是榫、卯是卯,就要看木匠的手艺了,等把它们架构好,泥瓦匠用土坯把后墙、前墙和山墙也砌得差不多,意味着最隆重、最热闹的日子也来临了——上正梁上房泥。一般要选择黄道吉日,焚烧香表,鸣放鞭炮,杀羊宰鸡,招待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一大早,主人家喜悦而虔诚,视个人自家经济条件摆好大三牲(牛、羊、猪头)或是小三牲(鸡、鸭、鱼)、香烛、果品等祭品开始上梁仪式。

上梁是否顺利,不仅关系到房屋是否经久牢固,还关系到主人家今后是否兴旺发达。为此,上梁时,要在大梁中悬一个红色布袋,或凿一小洞,里面装小麦、豌豆、稻谷、莜麦、玉米等五色粮食和十二金药一副,取“五谷丰登、驱秽镇邪”之意。在大梁上还要贴写“姜太公到此立木”、“上梁大吉”、“大吉大利”等红纸条,取个吉利,整个过程称之为“包宝梁”。

在一阵阵鞭炮声中,披红挂彩的大梁便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和人们的美好期盼中徐徐拉了上去,稳稳地安放在房屋居中的位置。主人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装有糖果核桃红枣的脸盆交给木匠开始撒“梁蛋”,意寓祈求房屋永固、生活美满。大人小孩喜气洋洋,去抢撒了一地的“梁蛋”。

大梁安置好后,人们七手八脚,先是在房梁上架椽子,然后铺上柳条编的帘子或者竹帘子,再铺一层干草,干草上面再铺上一层干土。这时,院子里调起了一大堆和着稻衣草用来提泥劲的湿泥,院子也几乎变成了泥巴的海洋。男人们往屋顶搭着湿泥,女人们则在房上用铁锨运湿泥,几个泥瓦匠则用木抹子将湿泥抹开、抹平、抹匀、抹光滑了。大家聊着天,干着活,互相开着玩笑,有时兴致上来,用泥巴当“子弹”,甩到人头上、脸上,成了大花脸,甩到人身上,成了泥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院子里充满了友好、欢快而轻松的气氛。

那时候,土坯除了用来盖房砌墙用,还可以用来垒土灶台,做土炉子,几乎是万能的。“泥房子、泥凳子、里面坐着几个泥娃子”是那个时代的生动写照。

土,对老百姓来说,是多么的亲近,又是多么的珍贵。可以说,这个时期的房子基本上解决的是人的生存需要,除了居住的功能外,与房子有关的其他东西都被忽略掉了,比如房间布局、功能分类、舒适指数等。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的春风吹拂着农村的角角落落,人们闭塞落后的思想随着社会的开放也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头脑灵活的人们开始出门搞副业,去煤矿挖煤、去工地当小工搬砖背水泥,抑或筹点资金开个小卖部等。勤快的人总是能挣着钱,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断改善着家里的住房和生活条件。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家乡掀起了一阵盖房热,通过几年的农业积攒和副业带来的收入,家家户户开始翻新或翻盖土房子,农村里普遍把这时期盖的房子叫做“砖瓦房”,模式基本上不再用土墙土砖,而是换上喜庆的红色机砖,再装上木制的房门和双层玻璃窗户,房间内同样铺上红色的地砖。如果条件再好点的话,在屋檐前廊装上刻有雕花的木板和飞檐兽头,油漆彩绘,又耐看又洋气。我家也不落后,在母亲的日夜操劳下,外加做泥水匠父亲的积攒,也翻新了六间砖木土结构的房子,院子里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几年下来,村庄里那低矮、黑暗而笨拙的土木结构的房子被新式的砖木土结构的房子取代了,一改“灰头土脸”的时代,呈现出蓬勃的生机和旺盛的生命力。

不知什么时候起,村里悄然盖起了第一栋二层高的小洋房,纯粹的砖木结构,红砖红瓦,双檩双梁,双层钢窗,端庄大气,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又羡慕又嫉妒,惹得多少村民在暗夜里辗转反侧。

形势逼人,这竟然成了他们的奋斗目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过几年,前庄后村,一栋栋洋房如雨后春笋一般,刷刷刷拔地而起,一下子点亮了农村的贫瘠与单调,村庄也逐步整齐划一,错落有致。诗情画意,用在这儿也是没错的。

1996年的冬天,我参军入伍到了大西南的四川,在部队的军营一干就是八年。在这期间,大学毕业的大哥在原先老家的旁边,也新修了一幢二层楼的楼房,不久喜结良缘,继而又有了我的第一个侄儿。

人在军营,心系故乡。进入新世纪,社会发生着深刻的变革,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给农村、农民带来了新的机遇。乡亲们也有了更多的挣钱门路,见识更广了,思想也更活泛了。有人跑运输、有人搞建筑、有人做生意、有人当老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一个劲儿地流着汗、淌着泪、积累着财富,丰富着自家的小日子。新的东西也迎面扑来,老百姓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与日俱增:购了大彩电,买了小汽车、用上了自来水、接通了天燃气……

后来,为了解决出行难的问题,村庄全都打成了水泥硬化道路,晴天雨天都不怕,转一圈鞋子干干净净的,可与城里的柏油马路相媲美,彻底告别了“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坑坑洼洼、凌乱不堪的历史。

风生水起梦飞天,冉冉华光耀大千。

2009年,农村又掀起了一阵危房改造热潮。新建的房屋必须要有钢筋混凝土的构造柱、底圈梁和顶圈梁等防震设计,抗震能力达到了8级,琉璃瓦的屋顶,外墙贴着塑料泡沫保温层,像是给房子穿上了棉衣,还有铝合金的门窗封闭大玻璃,又结实又宽敞又亮堂,农村住房向着更科学、更合理、更舒适的标准前进。老百姓可乐坏了,国家补助一部分,自己再掏一部分,亲戚朋友帮工帮料,旧房换新房,何乐而不为。家家户户还配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如今,就连村里最贫困的朱幺娃继共家也盖起了5间新式的大房子,窗明几净、屋暖人和。家乡上了年纪的老辈聚在一起唠嗑时,总是感叹:“先前住茅草屋那会,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现在的娃儿,福气好嘞,一跟斗下来就掉在了金窝银窝里!”

砥砺四十载,风雨阅沧桑。

脊梁立潮头,大略奏华章。

2012年,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美丽中国”这一概念,而美丽乡村建设则是美丽中国建设中的重要环节。于是,家乡接下来的新农村建设更是让村庄旧貌换新颜,整个村庄重新进行了规划,道路怎么走,广场怎么建,绝对是一场改革!家家户户的土院墙被推翻了,由政府出资统一修筑了水泥空心砖墙,墙面用腻子进行了抹平刮光,并配画了关于家风家教、仁孝礼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山川风光等方面的文字和图片,既装饰了村庄面貌,又寓教育于身边日常。这其间,房子的功能也更趋完善,客厅是客厅、卧室是卧室,厨房也实现了分离,还有专门吃饭的餐厅。整个村庄道路干净、房屋整齐、白墙红瓦、绿树成荫,真是家家有新房,处处有新村,新房连新村,一派“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美丽田园场景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发展铸奇迹,九域现康庄。而今,故乡的原貌、村庄的老屋被一年一年的抛在时光的记忆里了。但这是欣慰的记忆,更是幸福的过程!

2018年,党中央着眼党和国家事业全局、顺应亿万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农业现代化、农村城镇化、农民市民化,一个个村庄沐浴着改革的春风,将会搭上政策的顺风车进入快速发展的新阶段,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尤其让我倍感振奋的是,在老家任一建筑公司技术总监的哥哥,又亲自设计了一个四合院的施工图,并于去年8月破土动工,现已主体全部完工。堂妹唐小英拍来照片发我,直赞道:“哥,你看好漂亮好气派,你家现在住的是过去地主老财的屋了!”

今年5月,我回家乡参加战友聚会,特地回了一趟老家,此情此景,让我百感交加,得曲一组《正宫端正好·故乡行》——

绿萦萦柳绦疏,细微微和风荡。归故里旧梦牵肠。二十三年别绪层漾。不由我四下里频张望。

【滚绣球】街巷宽,村路长。一条条砼街通畅。一排排樟树遮光。喜鹊鸣,紫燕翔。一座座小楼明亮。一垄垄田亩清香。山清水秀心神旷。笑脸盈盈喜气杨。枉我费思量。

【倘秀才】不见了荒溪野塘。不见了凄凉乱岗。也不见了满地垃圾臭气扬。偏远山区披锦绣,疾苦平民换新妆。圆了梦想。

【醉太平】这厢里鲤鱼闹塘。那边儿满地肥羊。仔猪满圈乱嚷嚷。怎叫咱睡晌。想当初一家老少空惆怅。两间茅舍随风荡。三天两顿闹饥荒。不由得泪珠儿两行。

【尾声】改革开放春风拂面来,惠民决策强。用勤劳致富精神爽。地覆天翻天翻地覆全靠着党!

作者简介唐雪元,笔名湘戈,湖南株洲籍。务过农,打过工,扛过枪,现为中华作家文化协会副秘书长、中访网成都事业部主任、《国防时报》记者部主任、四川省散文学会常务理事。系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四川省散文学会、四川省杂文学会会员。2013年、2015年、2016年十大新锐(新派、先锋)作家诗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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