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有月小说《骗不死人》(一)
骗不死人—福严寺油记殿前香客没云涛,一尺离天天愈遥。便信虚空落金简,何需福地会仙桥。挑灯借火宁无语,绝顶凭台惑最高。莫问千年奥区事,帝儒僧道共嘈嘈。我是个喜欢写些打油诗的人,去一个地方,多少会折腾点什么出来。何况去的是那个有名的南岳衡山,又是我上的第一个岳,有句话叫做:“入名山,不敢空回”。我是乘着车趁着雨上的衡山,下车后随随便便一口气就绝了顶,雨虽然住了,却遍是大雾,人满为患,什么风色也没得。于是上车,下山,回到位于衡山半山腰的交通枢纽半山亭和磨镜台一带,一派好秋模样,但人还是多,于是按计划去了那个并不起眼的福严寺。福严寺那庙不大,模样也不是很气派,甚为难得的是人影子也见不着几个。但人不可貌相,庙自然也不可貌相,就这个小庙,宋朝以前居然大名鼎鼎,那个时候它名叫般若寺,是号称“六朝古刹、七祖道场”之“天下法院”,实在了不得得一塌糊涂。这样的去处,按惯例当然要好生游览一番。所谓游览,实际也没多少内容,不过是边转边看进而边胡思乱想起许多事情来,一旦得趣,不免一嘴油污。正所谓:千年三教地,一日两重天。最爱稀人至,无端作乱弹。有人说了,怎么听着有点象鼓书?鼓书就鼓书吧,实际上,通常情况下的鼓书比我们当前经常碰到的那些思想教育课要有趣一些,何况你不需要任何的推词就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提前退出而不必担心要点名纳入年终考核甚至影响奖金、等级什么的。鼓书,一般开头都要拽几下,显得有学问;鼓书,一般说的都是有趣的故事,按照惯例会有个主人公。开场唱词之后,我们把慧思这个曾经名动天下的主人公揪了出来。声声般若法无边,七十二峰都信禅。不是当年轻掷钵,天台和尚尽成仙。一、岳中午时分,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雨停了,山顶上的雾气随着高度的降低,也慢慢消散了,不由让人有些想伸伸懒腰。半山亭本来就是个热闹的地方,何况正是十一长假期间,似乎那些个风景点和不是风景点的地方,除了人头还是人头,连伸伸懒腰的地方也不曾给我预留,于是继续走。车子拐了个弯,走向一条看似安静的山间小路,然后很快就下到了我讲的这个历史剧里最核心的舞台。那里果然安静和清冷得厉害。原来,热闹和清冷之间,包括许多截然不同情况之间的差异,不过只需要转个弯甚至转个身而已。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那个中午,慧思和尚也是沿着这条小路走到那个当时还不知名的小山凹。那还是在南朝陈光大二年也就是公元五百六十八年,也是个秋天,大致跟我去南山的日子差不多,山上也下过雨,也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弥天大雾。那路自然不是现在的混凝土路面,其实,准确点说,当时根本就没有路。只是慧思和尚走得有些累了,后面跟的人又比较多,不方便坐下来休息,正支撑间,转过身来一眼看中了那个山凹,于是带着众人走了过去。路很难走,慧思手里只拿着个锡杖,正好当拐棍用,后面挑着扛着东西的人就狼狈了许多。慧思是一个月以前来到衡山脚下的。这座山当时还不象后来那么有名,汉武帝最早封禅的五岳中就没有这个衡山。关于五岳的这个岳字,可是大有来历。小时侯读书的时候,对这个岳字的用法就感觉比较奇怪,后来,一个村里的老学究查阅了无数的资料,让我长了不少学问。岳,繁体字写作“嶽”,《说文》是一本号称有学问人看着糊弄人的书,它这么说的:“岳,从山,狱声。古文从山,象高形,今作岳”。原来这个岳是个会意字,以山为意,以狱为音,其古字形象两座高大的山峰,本义就是指高大的山。当然,这个高大却看人们怎么去看了,比如,不少江浙人就认为净高一百公尺以上的山就高大得一塌糊涂,自然也可以岳一把。当然,还有别的说法,比如这个《礼记·王制》又这么糊弄:“岳者,何岳之,为言诵也,诵功德也,必先于此”。 汉武帝时候,天下大治,皇帝自我感觉良好,(一般来说,当皇帝的自我感觉都良好,甚至当了什么头目或者名流的人,自我感觉也一样的良好,包括后来的慧思和尚,还有我这个有学问的讲故事的人,)就不辞辛苦,巡视天下,封禅祭天,显示其文治武功。于是,他首创五岳封禅制度,当时的五岳是:东岱、南霍、西华、北恒、中泰室。这个南霍,也称衡山,指的是整个大别山,中心则是离我老家不远处的安徽霍山县小天柱峰,当然也有人说是潜山的天柱山。现在大家所说的南岳衡山,其实是隋文帝后来改封的。这个慧思和尚当然不知道。所以,这个岳字,有时就特指名山“五岳”了。当然,历史上还有“四岳”这个说法,最早唐虞四岳,后才有五岳之名。这个在后面还要说的。关于四岳到五岳的变迁问题,我已经把这个议题提交到中国历史文化办公室(副部级单位)了,目前,正在组建一个三千人的类似搞夏商周断代史的那么个班子研究这个问题,经费基本落实,有望在五十年后得出权威的结论。再由于泰山是五岳之首,有的时候,岳就成了泰山的专用名词。后来,甚至岳父也被称为泰山了。中国的文化就是这样一步步变迁过来的,所以,有学问的人一般都会背诵很多东西,深层次的研究的话,《康熙字典》中的每个字都可以让许多人一辈子也吃不完。现在,有个叫WTO的玩意儿,说是什么大市场,依我看来,加入WTO完全属于捧着金饭碗行乞,这个《康熙字典》就是天下最大的市场,评估价值要比《红楼梦》要高无数倍。打个比方,霍山县就缺少我这样有学问的人,如果他们充分利用汉武帝的伟大封禅,提出让南岳回归霍山的口号,不管结果如何,霍山肯定就会成为世人注目的中心点,其经济状况就会得到很大的改善。通常,我们把这种情况叫做眼球经济。而这方面,安庆人显然要进步一些,他们就找个几个文人,其中还包括后面要提到的做了安庆女婿的我那个本家也就是一个姓余的文人,那批人引经据典,狠狠地把潜山的天柱山吹嘘了一把,也不顾那经典引据得张冠李戴,乱七八糟,弄得大家以为只有他们才古南岳过,反叫正宗的古南岳中心搞得跟偷娶的小妾一般,说话都不敢大声。刚才说过,汉武帝封的南岳是今天整个的大别山,(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在我看来,潜山县也罢,霍山县也罢,甚至我的老家英山县,都是汉武帝的南岳霍山或者南岳衡山也就是那只所谓朱雀的一个部分。朱雀是个什么玩意的鸟,我们后面要说,这里就不多扯了,大抵潜山县那里是鸟喙,霍山县那边是鸟头,而耸起来的背尖却在我家边上的天堂寨一带,至于包括桐柏山在内河南那一整片庞大的尾巴则不需太多的眼力就可以在地图上看到。实际上,从霍字的意思里,也能证明许多东西。霍字最早的意思就是鸟飞的声音。当然,后来也有些变化。按照道家的说法,南方属火,那个霍字,基本就是火焰的意思,火焰的形状基本上是四周高,中间低。而《尔雅》中直接就这么说:大山宫小山,霍。(后人还专门有个注:宫,谓围绕之。)这些意思和南岳似乎都有扯不清的关系,所以,那个并不高大的霍山自然就是古南岳中心了。(可惜,后来的这个只叫衡山的南岳,中心要比周边要高出不少,失去了这个很有意思的特性。)孔子说,学而优则仕,实在是个无比光辉的论断。中国的古人实在伟大,他们提出的东西,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的历史考验,依然正确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们只需要读完那些古书,用的时候又能找到出处,便是天下一等鸿儒和一代能臣了。实际上,中国叫霍山的地方还有,比如广东就有一座海拔五百来公尺的霍山,那座丹霞地貌的小霍山也算是广东七大名山之一了。当然,另一个最有名的在山西,那便是中镇霍山。在中国名山建制中,虽不能与五岳齐名、但也相差不太远的还有个五镇的说法,即东镇山东沂山、西镇陕西吴山、南镇浙江会稽山、北镇辽宁医巫闾山、中镇山西霍山。中镇霍山位于临汾霍州、洪洞和古县三市县交界位置,处于整个太岳山脉的南端。中镇霍山曾有总领海内名山、一岳独尊的说法,这个可能是其太岳或者太岳山的来历,但由于历史资料的缺乏,这个霍山当初的风光我们已经不知,只是知道那里可能是远古最重要的祭祀瘗玉之地,文献中记述有关霍泰山内容最早者目前所知是《尚书·禹贡》的 “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这里所谓岳阳,无疑即是指今天霍山以南临汾盆地一带地方)。说到这个太岳,其实也蛮有意思,这个太字,其实就是大的意思,但人们认为光用一个大还不足充分表达的时候,就用了这个太字,也通用泰字。所以,太岳、霍太山、霍泰山说的都是这座山。(实际上,武当山也被称为太岳过,但那是另外一种故事,不过是明朝永乐帝朱棣作的一场秀,和岳文化的发展沿革没有必然联系。)最普遍的一种传说是五帝之一的颛顼画九州岛,每州均有一座名山为镇。霍山属冀州,故为冀州之镇,位居九镇之首。后来尧都平阳,以霍山为中岳,因此霍山又名太岳山、霍太(或泰)山,位列五岳之尊。大禹以及夏王朝和这座山也有极深的渊源。商汤建都于毫,盘庚迁都于殷,统治中心移往河南,故霍山改称中镇。当然,对这个说法,我在相当程度上是存疑的。当然,我一直认为在大禹的夏王朝或者之前不久的某个时候,霍山就是正当名分的南岳,或者,当时它也叫衡山。此外,我还一直就有个想法,就是这座霍山开始也许就叫太山或者泰山?直到中原文明的祖先走到海边,发现了更为雄伟奇骏的现在的泰山(也叫太山)。也许,岳文化就是从这座山开始的?或者当时这个唯一的岳还包括吕梁和太行形成的一个庞大山系?虽然我老家一带一直宣称是皋陶这个法律始祖的故里,甚至还搞出了皋陶的墓,但我更倾向皋陶故里这个称号由山西霍山边上的洪洞独占。(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后面还会说的。)说到洪洞,几乎可以算是中国最有名的县了,而我认为实际就是。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四年以后的洪洞,实际上包括之前两个著名的县:洪洞和赵城。洪洞据说得名于洪崖古洞(这个比较不靠谱);赵城是周朝造父的封地,他的后辈赵简子的食邑也在这里,故得名。中国历史上的很多名人都在这里活动过,光是挑一些著名的,随便数数就一大堆:伏羲画八卦是在洪洞卦底村,(这个比较可疑,毕竟人家更有可能活动在黄河的那一边);女娲补天就在洪洞侯村,至今还留有女娲墓、娲皇庙和补天石,(不知道商纣王是否过河来拜祭的);黄帝后裔据说住在洪洞公孙堡(这个也有点玄);而皋陶更有可能是洪洞士师村人。住在洪洞大贤山的巢父,据说最先拒绝接受尧的禅让;另外一个叫许由的家伙也得到了尧拟禅让的待遇,他觉得是一种侮辱,就跑到九琪山的水边洗耳朵,却被巢父讽刺贪图虚名,而把牛牵到上游喝水,以防许由侮辱了牛,留下了饮犊上流这个颇有病态意识的成语故事;但最高领导总是有人愿意当的,在洪洞历山耕种的舜,终于被尧访走了。(三个帝位候选人,两个居然在洪洞……)封在赵城的造父是历史上最成功的驾驶员,他驾着他的八匹马,晚上把周穆王送到昆仑山西王母那里幽会,大清早还带着人家杀回西安主持平叛或者南北战争,(这事尤其玄,所以后来的人说那八匹比火车还快的马实际就是某种飞行器,完全可以和美国的莱特兄弟竞争一下飞机的发明权的)。最高领导身边的人得到封地的赏赐造父肯定是想到了,(驾驶员得好处这事实在是比较普遍),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后辈成为仅次于最高领导的诸侯,搞出了战国七雄里故事最多的赵国;更不可能想到的则是据说出生在洪洞罗云村的更远一点的后代赵匡胤、赵光义最后直接当上了最高领导,成为宋朝的头两个皇帝。而春秋时期晋国那位据说是音乐鼻祖的历史上最伟大音乐家瞎子师旷则生在洪洞,葬在洪洞,史书中记载他一曲《清角》造成惊天地、泣鬼神的重大事故(这个词也因此而来)。由于当时的音乐家是要参与国政发表重要意见的,而这个博学多闻的家伙(所以有人说他的眼睛是后来自己剜的),最早提出了民贵君轻思想,(所以大家认为的亚圣孟子却称师旷为亚圣),在晋国政治活动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哪怕是这样的人物,还是因为不招领导待见,没什么了不起的后代,终于被儒家一定程度放弃,只好去做了顺风耳的原型,还被算命瞎子们拖去干了他们的祖师爷。唐太宗李世民和他的帝国实际是在这里发的家,打着给隋炀帝报仇旗号(奇怪吧,但是真的)的李世民从太原起兵,在霍山一带经过艰苦鏖战,破霍邑,斩宋老生,而后一路顺风占取长安,继而有大唐;当今政权也跟这里多少有些关系,几乎所有的八路军高级将领当时都在洪洞总部居住工作过一段时间,连那首大名鼎鼎的《游击队歌》都产自洪洞(果然不负师旷家乡美誉),那个时期,原本式微的八路军发展壮大速度惊人。这个地方名人太多,汉文帝的妈薄姬(连吕后都能搞定的人物当然是个大大的狠角色)都排不上号,樊哙、徐晃之流被忽略也很正常,(这两人名气够大,但知道他们两位一个生在这里,一个死在这里的就几乎没有几个人了),更别说贺贫的叔向、理学的范郭鼎、护经的力空、带阎锡山搞辛亥革命的温寿权这等小人物了。但有一个更小的人物,还是个弱女子,就因为在洪洞打了场官司,居然名扬天下,也给洪洞增加了不少人气,而这个不知道是姓周还是姓郑、有着玉堂春花名的妓女通常情况下叫苏三。当然,最能够让洪洞让人惦记的却是大槐树,据说,无数没有苏三有名的普通人,作为移民从那里走出去。他们的后代把洪洞和大槐树作为他们的根,经常要回来寻根祭祖的。我去洪洞,时间极为仓促,只是作为社员参加中镇诗社的活动。那是个重阳节,一帮写诗的老老少少有三四十人之多,活动期间一齐游览霍山胜景,并且要写作业,规定必须步杜牧的一首登高诗。(所谓步韵,就是在韵脚那里用别人诗里的原字,但其他地方不得相同,而且结构、句式、词性等原诗差得越大越好。这是诗人们经常玩的一个体现功力的游戏。但我经常看到的当代步韵作品,大多是原诗同一个模子套出来的东西,用撞车这样的词都不足表现它们之间的近似,只能说与时俱进的节能减排得合乘一辆车了,总是摇头叹息不已。)我们当天转的地方,除了中镇诗庄(诗社产业,有不少诗人偷摘了周边地里的果子,后来才知道他们也拥有果子的产权,不由大笑)外,还去了兴唐寺、中镇庙、广胜寺,看了大槐树和号称苏三的监狱,自然还在弃车爬了一段石蹬和栈道后再坐车登了霍山顶。登位以后的李世民自然非常怀念在霍山的如烟岁月,于是敕建兴唐寺、中镇庙于霍山麓相距不远的地方,岁岁祭祀,历代相沿。当然,那次的中镇庙工程实际是重建,它前一次(也可能是首建,或者中镇庙这个名字是首建)建于隋开皇年间。我们去的时候,这两座传说中的建筑早已倾圯败坏,(据说最后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那场浩大运动中,但我有些怀疑不仅仅是那样),只遗留下一些隐隐约约的痕迹与遗址。如果没有当地诗人的指引,兴唐寺我肯定找不到,因为那里实际上已经是一块种庄稼或者菜的地了(实在没有去注意到底种的什么),地头散埋着一些辨认不清的碎碑残砖,大抵当时是把那些可能是文物的东西弄去做了干砌块石岸坡的原材料。中镇庙的情况显然要好许多,在它的原址,居然还有一幢房子、一座亭子和一块石碑。虽然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那幢和其他民房或者当年生产队保管室没任何实质性差异的砖瓦平房与本应气势恢宏的中镇庙有什么联系,那座明显尚未完全竣工的亭子也无丝毫古典气息,但亭子里好歹有一块大明洪武帝朱元璋留下的关于五岳、五镇定制的大石碑还可以证明点什么。据说,很多人到这里都有一种沉重感,认为是中国文化的重大损失并痛心疾首。对此,我倒颇有些不以为然。当然,这种时候,我总要表达点什么。(文化艺术大致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有人说,文化、艺术就是一种表达。)七律—过兴唐寺中镇庙洪洞奥域几千秋,岳镇迁延未使愁。瘠地何疑唐气象,平房尽印霍风流。文明成片烟终灭,经济登台事始谋。莫羡苏三槐侧狱,伏窑盈野即金瓯。(我第一次念这首东西给别人听的时候,人家居然把伏字理解成伏羲,而那窑字也自然就成了尧了,实在有趣。)文化这种东西,看着挺纯洁,实际上和金钱完全不能分开,文化的发展实际上完全靠经济的支撑,而发展文化的目的往往只在经济。“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句浅显易懂的口号就是为了提醒当今那些读书不多但还多少保持一些纯洁的官员的。洪洞这个地方,文化的卖点实在太多,大槐树、苏三群众基础好,更吸引眼球;上古系列的大家都不清楚,更容易发掘。相比较而言,目前搞其他的文化确实有一些费力费钱还不讨好的嫌疑。(五镇比五岳名气上差出那么多来,主要原因就是五镇的老大这边不怎么作为,而其他四镇,领头的身份又不大够。)当然,我也相信,随着洪洞经济的发展,这些文化也会逐渐上台进而逐渐婀娜多姿。所以,看着那布满霍山及其周围的矿洞窑口和垃圾堆,我觉得,它们一定能够缀上文化碎片间的豁口。当然,什么都不做也挺好,文化这个东西,说起来似乎了不得,实际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用来碎成片、化成灰甚至连灰烬也无须留下的。兴唐寺、中镇庙和广胜寺(和中镇庙、兴唐寺几乎什么都没留下相比,更早的广胜寺反而几乎什么都留下了,还有不少气象,以后再说)这些地方,都没让我找到写作业的念头。当登上了霍山主峰,站到海拔两千三百四十六公尺的老爷岭(中镇峰的俗称)上三县界碑(想来早先是四县)边,我却大为兴奋。实际上,在这个想来应该很有名的山顶上,除了那块界碑,只有一个没有丝毫历史感的电视信号站,颇有些荒凉,同行中有不少人有些失望。而在这个看不到山脚下那些窑口的地方,山势如飞的感觉极其浓郁,而两边太行、吕梁夹道相迎,四周环绕,让我很有些想追究霍字和衡字的来历,这也是我坚持这个霍山就是早先南岳也叫衡山的重要理由。作业嘛,我自然能够很顺利地在山顶完成了:七律—丁亥九日霍山登高同用小杜九日齐山登高韵唤得山飞我未飞。横肩太吕力犹微。遥思英霍因名合,同属皋陶不许归。四下红林浮灼火,十分爽气着寒晖。峰巅久立贪汾墨,收拾秋云数振衣。实际上,我是极不愿意步韵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搞步韵,所以心有不甘,就又搞了一首,算是自己步了自己一首,大抵有负负得正的意思:欲临绝顶意先飞。但遣霜光越紫微。三晋氤氲双掌拢,千秋汗漫一时归。地依魏骨形何峻,天注唐风色未晖。黄叶藏云鸣鸟惜,山魂水魄摄为衣。扯远了。慧思在那个秋天来到了衡山脚下,当时,太阳很好,远远看去,峰形如鸟,红叶满山,煞是精彩。慧思有些青光眼,在他看来,这衡山俨然就是一只将飞的朱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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