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梅斋：从判词看“十二钗”命运（五）
远山之巅，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2007年6月28日星期四
“桃李春风结子完 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 枉与他人作笑谈”
画上一盆茂兰，傍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这是李纨，纨字用完谐音，兰指她的儿子贾兰。
李纨年青守寡，心如古井，槁木死灰一般。幸而守着一个贾兰，聪明懂事，好学上进。到后来中举、当官，显赫一时，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曲词中“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看来也是好景不长。但这无常指的是贾兰还是李纨之死，历来说法不同。我倒希望是李纨死，人死一了百了倒也罢了，若贾兰一死，李纨的晚年太过悲惨，想起来着实不忍心。
后面两句，是贾兰当官之后，有人曾经嫉妒李纨的好运，妄想破坏，却未成功。“如冰水好”几个字照理说应该隐着一个名字，却无从着手分析。已知的名字中没有很合适的，难道是后三十回出现的新人？
也有人说，可以完全照字面理解为：冰化为水，富贵难以持久。但这个说法不符合作者一贯的写作思路。分析不出来，我就不分析了，不如留给红学家们慢慢研究。
“情天情海幻情身 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 造衅开端实在宁”
画着一座高楼，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这美人就是宁国府的长孙媳妇秦可卿。
这是判词中的最后一首，写的是一个最神秘人的物。当然，照书中的写法，一点都不神秘。可卿是从育婴堂抱来的孤儿，生长于一个小吏之家，后嫁入贾府。她聪明能干，深得贾家上下喜爱，是贾母面前第一得意人。她有个弟弟名唤秦钟，是宝玉的密友，后亦早夭。
可卿自那年冬天开始生病，一病到明春，突然就死了。举家悲哀，大办丧事。临终之夜可卿托梦给凤姐，嘱托家事。情节虽然较多，却在前十三回就完全交待明白，并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她的一生。她的神秘在哪里？最主要就是因为这几句判词。
画中明明是悬梁自尽，后面怎么是病死的？可卿与谁有情，与谁行淫？焦大骂宁国府子孙不肖，“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爬灰是指贾珍与可卿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吗？
后文脂批中曾提到一个回目：“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个淫字坐实了。可卿死后贾珍悲痛欲绝，其夫贾蓉倒没什么。丧中贾珍之妻尤氏托病不出理事，可见也是知情人。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改编了这一段，意欲恢复作品原貌，演的是可卿与贾珍私通，被人撞破，羞愤而自尽。不过原书将这一段改掉，却非后人所为，就是作者本意。不忍丑化可卿，只将这段情节隐隐约约透露出来。
可卿是因情而生，因情而死，却落了一个淫字，成为贾府事败的“造衅开端”。宁国府因贾敬好道出家，将家事交与纨绔贾珍、贾蓉父子，致使宁府淫乱成风，“只门口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
另外，可卿还有一个身世之谜。书中本已说得很清楚，育婴堂中捡来，毫无来历可言。可正是这一点引人生疑。贾府是何等人家，长房长孙娶亲，为何不选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人家结亲，却要娶一小吏家中抱养来的女儿？小家碧玉心胸何以这样大，眼光这样远，能看到贾家势败之日，预先嘱咐凤姐未雨绸缪？
可卿死后所用的棺木，是坏了事的忠义亲王老千岁没有用到的好板，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样超规模是于礼于制度不合的。“百家讲坛”上刘心武提出一个论点，认为秦可卿的原型是皇家之女，寄养在曹雪芹家中。后来身死是因为政权斗争失败，为保曹家不被牵连而自尽。
这个说法比较新奇，增加了读者读《红楼梦》的乐趣。不过这毕竟是考据派的事，我们还是只论贾家不论曹家，不必想那么多吧。
到此“宝玉还欲看时，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恐把仙机泄漏，遂掩了卷册”把宝玉叫走了。宝玉读完十二钗的判词，并未看懂词中隐意。读者看懂了，也是过后回头再来看时才能明白。
后文中宝玉重游太虚幻境，再读这些簿册，恍然大悟：原来在世间经历的悲欢离合，都已在事先注定。时也？命也？用心用情，最终成空。“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忙些什么？争些什么？不如悬崖撒手，重回青埂峰下，还当一块石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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