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萨 第二场
时间：前场一个月后，深秋的傍晚。
地点：深山老林中接道路口的隐蔽地方。
【熊熊沟火，缕缕青烟，锅里冒着翻腾的热气；地上铺着一张黑乌乌的熊皮，乌其库身背“鹿角”躲在那里。身旁的大树上挂着一副弓箭。
【百鸟齐鸣……乌其库轻轻跳起与鸟游戏……他发现一支大雁正在高高的树上、急忙摘下弓箭、欲射………可他怎么也拉不满弓！气得放下弓箭，投石子、打弹弓……
【阿尔卡托身背土猎枪从山里走来。正遇一个石子向他飞来，一把抓住……
托：赫，好勇敢的猎手，你这石弹能轰散一群麻雀！
库：（急切地）阿尔卡托大叔，你快来教教我。（举起弓箭）我怎么也拉不满哪？
托：（看看锅里煮的热粥，夸奖的）我看，你做饭倒是个老手，香喷喷的大麦粥，真馋人哪！
库：（急切地）阿尔卡托大叔，你看……
【继续拼命地拉，也还是拉不满弓……
托：嗯，要当个真正的猎手，拉不满弓可不行呵！（故意地）看来，你再做两年饭吧。（说着欲回山去）
库：（哀求地）大叔，你说巴吐鲁大哥那一身本领是从哪儿来的，教教我，行吗？
托：这可不是教的，那是一天一天练出来的！
库：（不服气的）练就练，他也不是生下来就那么聪明、有力气，还不也是一年一年长起来的！哼，等我长大了，比他还……（挂起弓箭，在一旁生闷气）
托：乌其库，我教你怎么抓紫貂吧？
库：不，我不要紫貂，我要学会射箭，罗刹要是来了，我一箭一个，都射死他们。
托：（疼爱地拉过乌其库，抱在怀里）好孩子，你说得对。不过，你还小呵！
库：（欲反驳）我……（看看弓箭又停下了）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托：哎，乌其库，你说紫貂他常呆在什么地方？
库：（机智地）紫貂喜爱吃松籽，那他一定藏在松树的根洞里。
托：对。你先试探好，看哪个树洞可能有紫貂？（从火堆里抽出一支冒着浓烟的木柴）然后就把这块木柴放在洞口往里薰。（机密地）如果它真在树洞里，就呛得它直咳嗽，过不了一会儿，它受不了啦，就得往外跑！这个时候，你就把口袋对准树洞，让它自己钻进来。
库：那它要是跑了呢？
托：你就用矛叉（作手势）截住它。只要你悄悄地碰到它一点点，它就老老实实，服服贴贴的不动了。因为紫貂非常爱惜自己的皮毛。
库：真有意思，它怎么知道珍惜自己的毛皮哪？
托：其实，它不过是为了顾全自己的外貌罢了。
库：（活跃起来）好，我来试试。
托：山神会帮助你的。（向山里走去）
【乌其库寻找树洞……然后，抽出一块木柴往里薰……自己呛得咳嗽起来……听到树洞里有动静，急忙忍住咳嗽，放下木柴，赶快去拿口袋……
【远远传来阿木尔迪的歌声，乌其库惊疑地了望……当他醒悟过来，拿口袋去堵树洞时，一个小动物从树洞跳出逃跑了……
【乌其库失望地闷在那里生气……
【阿木尔迪捧一束红叶，走上山来。他看到眼前情景，愣住了……
迪：（胆怯而惊恐地）哎呀，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可不得了……（转身欲跑）
库：（气恼地）惊走了猎物，就想逃跑？！当心，山神要处罚你的。
迪：（不示弱地）好个能干的猎手！我看，你倒是坐在这里等待山神的恩赐。
库：可不是，山神把你恩赐给我了！就是酋长和莫昆达不会饶恕你，等着把你的手脚也捆绑起来，装进大皮口袋，抬回家去吧！
迪：（求饶地）别生气，乌其库！我和姐妹们一块上山去采集，不知怎么就迷了路，离开了人群，走到这里来了！乌其库，放我走吧，咱们的族规你是知道的；这狩猎区是禁止我们来的地方，山神也不会原谅的。（说着欲走）
库：（急忙奔过去拉住）要走？得有个条件。你要不答应，我就去叫你阿爸和我爷爷。
迪：你说吧，乌其库，叫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谁都别告诉。
库：（亲热地）阿木尔迪姐姐，只要你在这稍待一会儿，替我看火做饭，我去抓个紫貂送给你。呵？
迪：哎呀，不行，不行！一会儿狩猎队回来会碰上我的。
库：太阳不落山，他们不会回来吃饭，这我最清楚。只要你呆一小会儿，行不？
迪：（犹豫地）可……我有点害怕。
库：这里有沟火，还有山神保佑你。（急忙摘下“鹿角”挂在树上）还有它跟你作伴儿。（拿起口袋和冒着烟的木柴跑下）
【静静的森林，没有一点动静。
【阿木尔迪抚爱着手中的红叶，轻轻唱起《心中之歌》
迪：（唱）
静静的森林长又长，
红叶遍山满地香；
大雁南飞已归去，
英雄猎手在何方。
呐呀依呀依呐呀！
木舟漂来逆水上，
山山水水把歌唱；
满载欢笑奔我来，
英雄猎手转回乡。
呐呀依呀依呐呀！
【幽静的山谷，歌声回荡……
【突然，马蹄声由远而近……
【阿木尔迪非常惊慌……
迪：（呼叫着）乌其库，乌其库，狩猎队回来了，你快来呀！（她急忙往沟火里加着木柴，焦急地叨咕着）这叫阿爸和老爷爷看见了，就不得了啦！（说着转身向来的方向奔跑……迎面闯来几个哥萨克……阿木尔迪惊恐地叫了起来）罗刹……（急忙回身隐蔽）
【沙俄侵略军哥萨克头目伏洛西尼克夫带着哥萨克士兵甲、乙、丙、丁走来。
伏：（惊喜若狂）这里真是天堂，上帝保佑，给我们准备了丰美的晚餐！来吧，弟兄们。
【哥萨克们如饿狼捕食，争抢起来。
【阿木尔迪悄悄挪近挂着“鹿角”的大树……急忙摘下鹿角，刚刚吹响……哥萨克士兵甲发现，一把抓住了她。
伏：（得意的）又是一个意外的收获，美丽的中国姑娘！咱们大俄罗斯的君主沙皇，是真有眼力呀！（横暴地）快告诉我，你们的人都在什么地方？
【阿木尔迪不语
克甲：伏洛西尼克夫，你别喊了，她什么也不懂。
克乙：（发现口袋里的毛皮，惊喜、贪婪地）哎呀，这是多么珍贵的毛皮呀！（抚爱地）它光滑得叫人心里直发痒……
【哥萨克士兵甲、乙被毛皮吸引住了。
伏：（命令）放下。
克甲：（不解地）这……
克乙：它应该属于我们，伏洛西尼克夫！
伏：蠢驴！（背起口袋）带上她，走。
克甲：伏洛西尼克夫，你可是咱们哥萨克自己的头目……
克乙：（献媚地）我有家乡带来的沃特卡，今晚管你喝个够……
伏：你们没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吗？山里有中国的狩猎队。小心，把你也装进口袋。（命令）立即撤退，去找哈斯托夫大队人马。（示意士兵）带上她。
【阿木尔迪明白了他们的用意，拿起鹿角狂奔地吹着……
伏：（责骂士兵）笨蛋！（夺过鹿角扔在地上，一把拽过阿木尔迪推给哥萨克士兵甲）走。（众急下）
【马蹄声起。
【乌其库奔上顺着马蹄声了望认出“罗刹”
库：（惊叫）罗刹？！（发现阿木尔迪被劫走，呼叫着）阿木尔迪姐姐，阿木尔迪（焦急万分，悔恨已极，拾起鹿角发出危急的信号……
托：（急飞而上）出了什么事，乌其库？
库：罗刹，（指敌人跑去的方向）罗刹！
【继续奔跑地吹着……
【老爷爷带着狩猎队急上。其中有玻烈和猎手甲、乙，清兵甲、乙。
爷爷：怎么回事，乌其库？
库：（单膝跪拜）吃人的魔鬼罗刹来了。抢去了猎物，带走了阿木尔迪姐姐……
托：（惊疑地）什么？
库：爷爷，大叔，快呀，快追呀！（急得哭出声来）
托：（痛苦至极地）阿木尔迪……我的心哪！（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爷爷：（悲愤地、控制着）阿尔卡托，阿尔卡托，快来平息你心头那怒火吧！你是三城的总管，你要想到咱们各族的百姓，灾祸已经降临，究竟是大、是小？快派人去禀报将军。
托：（强力抑制地）大叔，你谈得对呀！（当机立断）玻烈，快下山去探明罗刹的动静。
烈：是。（急下）
托：（对清兵甲、乙）你们立即起程去盛京，禀报黑龙江将军，请大人快派兵来，保卫祖国的领土，保卫黎民百姓。
清兵甲、乙：是。（拱手而去）
托：莫昆达，你带一队人埋伏在后山，别叫敌人跑掉。我带一队人绕道回雅克萨城。
爷爷：对，咱们分头行动。
【乌其库摘下弓箭欲随阿尔卡托下山，（制止）乌其库和爷爷留在山里。
库：大叔，敌人可能要攻城……
【阿尔卡托已带人下山去。乌其库无奈随爷爷和猎手甲、乙进山去。
【马蹄声，马嘶叫声，交织在一起……夜幕来临，四处静悄无声，残月升起，几片浮云……
【哈斯托夫和梅利尼克，还有随军司祭，带着侵略军来到这里。
哈：（环视四周，满意地）就在这里休息，梅利尼克。（得意洋洋地）上帝保佑，咱们一路顺风。
梅：嗯，这里的大自然多么恬静，幽美！（命令）休息。
费：（向后传令）休息，就在这里休息。
梅：哈斯托夫伯爵，看来，咱们沙皇陛下的这个赌注可下准了！我们要把黑龙江这条世界著名的大河，掌管在我们大俄罗斯的手中，我们要把这里的银矿、毛皮、森林，还有这里的人都归顺我们……
哈：梅利尼克，你说这些算得了什么？沙皇陛下的本意却不只在这一条黑龙江上！而是要中国皇帝率领他的臣民服从我们沙皇的统治，是要中国皇帝归顺我们大俄罗斯。到那时，岂只是这一条江，还是这一条河，整个中国人都是我们的奴隶，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如果，中国皇帝不肯投降的话，就用战争来征服他们。就像昨天在希尔基涅伊那样，把他们统统杀死、烧死，叫他们全城毁灭。
梅：可惜我们昨天在希尔基涅伊看到的全是中国人的鲜血。今晚，还得在这树林里，饱尝大自然的光景。
哈：先遣小队伏洛西尼克夫会带来好消息的。梅利尼克，你需要点兴奋剂。（对费哼多金）拿酒来！
费：（对士兵）准备酒具。
【士兵甲、乙备酒布席……
哈：我们要在这里占领几个城堡，作为沙皇远征军的基地，然后顺流而下……
梅：我们要征服整个满洲？
哈：不，不，我们要的是整个中国！
梅：（燃烧起来）干杯！
【伏洛西尼克夫和哥萨克士兵带着阿木尔迪走来。
伏：报告伯爵大人，抓到一个俘虏！
哈：呵哈，送上来了吧？带上来！
【哥萨克士兵推过阿木尔迪……
梅：（发现）怎么是个女的？
伏：报告督军，猎人们都在这山里，我们刚才就是在这里抓到这个活的。当时，由于我们人少，没敢停留，就来找你们。不知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地方。不料督军和伯爵也在这里。
哈：猎人都在这山里？那就是说，城里是空的！呵哈……好，就叫她作向导，带我们下山、进城去。
梅：走吧，姑娘！
【阿木尔迪站立不动。
梅：明白吗？领我们到你的家去！（伸手欲拉阿木尔迪……）
【阿木尔迪狠狠地打了梅利尼克一个响亮的耳光……
【梅利尼克恼羞成怒，举鞭猛打……
司祭：（阻拦）梅利尼克，上帝说，暴怒会伤害你的身体，对于野蛮人需要温和。
哈：伏洛西尼克夫，山下是什么城？
伏：雅克萨。
哈：（欣喜地）好呵，我们已经来到了朝思暮想的雅克萨？！（振奋地）这座城是通往中国内陆的枢纽，这座城是中国黑龙江流域的前锋。我们必须立即下山，赶快占领。趁其不备，抓住他们的头领做人质，我们就可以得到全城的百姓。于是，我们就修建工事，加固城堡，今年就可以有个安乐窝，在这里过冬了！
梅：立即下山吗？
哈：马上出发。
费：（传令）立即下山，马上出发。
【阿木尔迪横站在众人面前，不动。
梅：枪毙了她。
【费哼多金举枪……
迪：开枪吧，开枪吧，你们这群禽兽，披着人皮的狼！
【费哼多金欲射出……
哈：（制止）不要惊动山里的猎人，留着她。
【突然，高空一支飞箭，射中费哼多金的膀臂，哎哟一声，枪落地下。
【司祭急忙隐蔽……
迪：（发现树上的乌其库，高喊）射死他们，乌其库，不要管我，射死他们。
【哈斯托夫发现树上的乌其库，举枪瞄准……阿木尔迪狠狠地咬住哈斯托夫的手腕……一声空枪……哈斯托夫推开阿木尔迪……马蹄声骤然而起，远远传来……
哈：梅利尼克，快带队伍冲下山去，猎人们埋伏在这里，要包围我们。（命令）伏洛西尼克夫，乘虚而入直奔雅克萨。
【众人冲下山去……
【哥萨克士兵甲、乙推押着阿木尔迪跟随……阿木尔迪抗拒不前……
【乌其库突然从树上跳下，截住去路。
【士兵甲举枪欲射击乌其库……阿木尔迪遮挡乌其库……
迪：不许开枪。
【士兵乙拽着拼命挣扎的阿木尔迪……
迪：乌其库，快跑哇！快去告诉我阿爸，罗刹已经下山，进城去了！
【乌其库骤然拉满了弓，向哥萨克士兵甲发出一箭……士兵甲中箭，惨叫而逃……士兵乙背起阿木尔迪跑去……
【乌其库奔叫阿木尔迪……急又拉满了弓，欲发……
【司祭在隐蔽的地方偷偷举枪射击而去……
库：（中弹）阿木尔迪姐姐！（手中的箭，射在一棵大树上。他注视着阿木尔迪被背走的方向，依着大树遥望……）阿木尔迪……
【老爷爷和猎手甲、乙急上，发现乌其库，奔过去……
爷爷：（扶过乌其库）乌其库……（乌其库转过身来，头部负重伤，鲜血在流淌……）
库：快，雅克萨，快呀……
爷爷：（对猎手甲、乙）你们快把狩猎队都带下山去，快回雅克萨。
猎甲：莫昆达，你……
爷爷：（坚定地）快！
猎甲、乙：（单膝点地）是。（急下）
爷爷：乌其库……
库：爷爷……
【马蹄声由近而远……
【全场灯暗
追光
【老爷爷热泪滴滴，扶着那棵大树，低声哭泣。刹时，两眼怒火炯炯，喷射着两道仇恨的火光……
爷爷：（悲愤地）耸天昂立的白桦树呵，你可曾看见，我们中国人的鲜血，为什么流淌在自己的土地上？！苍翠挺拔的不老松呵，你可曾知道，我们中国人的世代冤仇，就记载在自己的高山峻岭之间哪！这明明是我们中国的土地，他们却来横行霸道；这明明是我们祖国的江河，他们硬要在这里践踏骚扰。山神哪，你看见了吗？水神哪，你听见了吗？还给我的乌其库，还给我唯一的小孙子……罗刹杀害了我一家呀！（从树上拔下乌其库留下的那支箭）就剩这一个……也没有留下……（将箭折断）
【全场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