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成就人才的文化官员

一位成就人才的文化官员

——访石家庄原社科联主席路继舜

篇首语

和路继舜相识、交谈，让我对“人才观”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路继舜认为：谈到人才，当然有大才、小才，但都存在一个识别人才、爱惜人才，为人才成长发展的问题。通常把爱惜人才的人称为伯乐，伯乐必然是个好学之人，他才可能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进而为人才铺路发展肯于付出努力。

路继舜曾任石家庄地区文化局长、石家庄地市文联主席、石家庄社科联主席，称得上是一位文化官员。他以成就人才为己任，为该市文化系统人才成长创造了良好氛围，该市有几名成就卓著的人物，和路继舜当年任地区文化官员时提携有直接关系。

有人评价路继舜“从政不放弃专业”的说法。他在大学读的是中文专业。从1983年任地区文化局长，到2003年退休的22年间，从专业的角度，应该说路继舜是一名内行的文化官员。自身素质好，是担当重任的有利条件，其比较出色的工作业绩，受到领导和群众的认可和赞扬，在于他的责任感和事业心。路继舜的师兄、著名文艺评论家刘绍本说：“我这位同学不同届的师弟，当了领导却时刻没有放下手中的笔管，坚持运笔写作，记录着生活和感受，所历所思均陈于笔端，一直把写作视作自身的一种责任，同时也当成整个事业的一部分去对待。”和路继舜曾在文联供过事的著名诗人刘章称：路继舜喜撰联，有专著出版；善书法，隶书甚佳；善钻研艺术，与人合作出版《奚啸伯艺术生涯》长篇传记。

从以上二位熟悉路继舜的友人所言，可以得出一下看法：路继舜既是一位有责任感的文化官员，也是一位不凡的多才者。我们会面交谈时，路继舜说过“学识的积累在于用心，我信奉处处留心皆学问。“我也从中感悟路继舜的才识增长在于刻苦和好学。

访谈

赵德水问：每个人总有一些或大或小难忘的事情，有的事情甚至影响自己人生的信念和追求。请路继舜同志谈一件你难忘的经历和感受。

路继舜谈：那就谈谈我“提前说我入党了“的故事。我上大学那年，最高兴的是我爷爷，他详细询问南开大学的老师和同学们。我兴致勃勃地谈我们学校的主楼、图书馆和校园里的马蹄湖，说中国鲁迅研究的权威李何林教授担任我们中文系主任。当爷爷听说周恩来总理也毕业于南开大学，逢人就说俺孙子继舜和周恩来还是同学哩。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国人在所难逃，我爷爷就成了批斗对象，什么破落地主、国民党员等罪名繁多。那年夏天放暑假，晚上我就在房上乘凉睡觉，正听到村里开批斗大会，大喇叭哇哇响，造反派严词责令我爷爷交代罪行。谁知爷爷好不知时务，竟拿出当老师的口气，像是给学生们讲课一样，昂扬顿挫，声音洪亮，我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阵酸楚，忍不住咬着被角哭泣。我不相信，书生气十足的爷爷怎么能和罪恶连在一起。我恨“阶级斗争为纲”的祸害，竟连一个善良无辜的老人也不放过。

爷爷是在“文革”中离开人世的。批斗的折磨损伤了他的身体和心灵。爷爷临咽气时，全家人围在爷爷的身边，都焦急地等待爷爷嘱咐什么，爷爷断断续续地说：“继尧、继舜都干大事了，继梦要孝顺他娘…….”说到这儿再也不说话了，一家人忙了手脚。还是大姑想得周到，说那是等人哩，继舜还没有回来。这时，我正从石家庄急速往回赶。当我撩开门帘进屋的一刹那，小屋里静的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我大姑伏在爷爷的耳边，嘶哑着嗓子说：“爹，你睁开眼吧，继舜回来了。”爷爷真的睁开了眼，眼神里含着慈爱和愧疚的微光，我上前抓住爷爷伸来的手，只见爷爷嘴巴张了两下，清晰地说：“继舜，你入党了吗？”霎时间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为了安慰老人，我大着声音说：“爷爷，我入党了。”爷爷动了动身子点了点头，吐出了最后的两个字：“好，好……”,溘然去世。顿时满屋里的哭声象黄河决口一样爆发出来。最痛苦的是我，因他临终还为影响我的政治前途而愧疚。尽管我多次写了入党申请书未获批准，可我要安慰即将离开人世的爷爷，提前说我入党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我终生难忘的。让我铭刻心头的是，善良的爷爷临终前唯一挂怀的是我入党的事。说明他心里信任中国共产党，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加入这个党。两年后，我被批准入党了，并在组织的培养下成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如果说回忆往事有什麽意义，这件往事鞭策我珍惜爷爷期盼我入党的心愿，也时时注意自己这名党员在群众中的影响，自己的荣誉和责任是分不开的。

赵德水问：继舜同志，你在石家庄文化系统担任领导职务期间，为人才成长和成就人才作了许多有益的工作，请你就这个问题介绍一些做法。

路继舜谈：自1983年，我担任石家庄地区文化局长，继而任地、市文联主席、市社科联主席二十余年。我以提携人才为己任，目的是为石家庄地区人才成长创造比较好的环境。我们文化局曾敲开闲散科技人才录用的大门，陆续招用有一技之长的农村文艺人才30名；为各县市剧团招用农转非艺术人才48名；招用公社文化站专职文艺人才161名。中共中央宣传部长朱穆之专门听取我的汇报。我还大力提倡戏剧人才拜师活动，我本人曾亲自主持九次拜师仪式，如拜马长礼、刘长瑜、王玉磬等为师。我本人还拜电影《白毛女》作者杨润身为师。1983年春节，我带队专赴天津给老师们拜年。天津《今晚报》给予头版报道。随后，1986年我又专设了青年戏曲演员《梨花奖》大赛，这就为石家庄青年演员的成长提供了良好的机缘。此外，我还做了不少发现人才、提携人才、弘扬人才的事。如，为西柏坡籍老作家闫涛《东行漫记》的出版，由我定名、外审、作序，作为党中央进驻西柏坡四十周年大型活动的献礼。石家庄的经典用语“新中国从这里走来”，1999年第七次再版，又作为新中国五十年国庆献礼书目，将此经典用语作为书名，奠定了石家庄的历史地位，就源于我的参与和策划。2005年闫涛去世，我应邀为报社撰写了“回忆闫涛”的文章。石家庄著名画家龚定平的《优生良育》获全国一等奖，我代表文化局电贺嘉奖；当他的《招财进宝的高效益农田》招贴画，获国际一等奖时，我专门采访并撰写了报告文学“国际一等奖”。

还有一件我难忘的事：就是支持元氏县盲人王吉东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没落朱门》。我为其作序、垫资、召开首发座谈会。为此激动的我两次掉泪：一次是冒雨驱车，送去《没落朱门》印出的第一本书，王吉东手摸着自己的心血，激动地嚎啕大哭，我不由己掉下了眼泪；一次是在《没落朱门》首发座谈会上，我主持发言中竟哽咽两分钟泣不成声。王吉东，和我同岁，上过几年小学，因其出身没落地主，十年浩劫中受到难以想象的磨难。1981年突患火蒙眼，双目失明。几欲寻死上吊，后找到整理心里的故事和写书的寄托，才打消了死的念头。他揣摩发明了手摸铁丝框移动书写汉字的办法，正上学的女儿为给他抄写“天书”而辍学了。当我看到他《没落朱门》三十万字书稿时，已是三年之后，其中之甘苦可想而知。吉东很会编故事，人物鲜明，情节曲折，构思完整。我就奔波于筹资垫资，由华山出版社正式出版。并为其评论作序，写了散文“写书的盲人”发表。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专派记者前来，作了一个小时的电视节目。节目中的题目就引用了我序中的评语。

赵德水问：继舜同志，请你再举一、两个例子，说明一下你提携人才的效果。

路继舜谈：经提携扶植的成才人物不少，我只举两个人，一个是你曾采访过的周喜俊同志。她如今是石家庄市文联主席、作协主席。她以戏剧创作的成就比较突出。其中反映农村题材的电视连续剧《当家的女人》在中央电视台热播，全国各省市电视台相继转播，影响很大。该作获国家“五个一工程”奖。1983年，我任石家庄地区文化局长时，行唐县女青年周喜俊曲艺创作取得成就，特别是故事《辣椒嫂》获得省级奖项，得到时任省委书记高扬、副书记高占祥的关注和支持，我就根据省里的意见，将其纳入“闲散科技人才”录用的先例，招录到行唐县文化馆（也就此打开了“闲散科技人才”录用的大门）。也就是由农村青年一下子转为“国家干部”，世俗观念难于接受。周喜俊在行唐就职，发展道路坎坷，连申请入党就受到阻力。我就同意把她调入地区戏研室。而后有根据个人意愿，我亲自把她送到新乐县挂职体验生活，兼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从此她的文学创作一发不可收，每年都有新作问世并获奖，而且作品越写越大，成就斐然，被中国曲协发展为理事。如：她的《金匾泪》被地区河北梆子剧团搬上舞台；《曲江情》被正定县河北梆子剧团上演，等等。随后，她被评为省自学成才十大青年、获得全国自学成才青年称号。

1993年地市合并，她任石家庄市艺术研究所所长。新世纪初，她担任了石家庄市文联主席，但文艺创作仍然是她的生命，她的代表作就是《当家的女人》，既是电视连续剧，又有长篇小说问世。2005年，喜俊放弃“五一”长假的休息，应邀到赞皇采访省挂职村官的时占经，写出了现代戏剧本《七品村官》，赞皇县丝弦剧团、石家庄评剧团都排演这出戏，取得成功，市委指示该戏巡演各县市。我应喜俊邀请，专门为《七品村官》写了剧评，为配合党员教育尽了一份力量。

另一个人物就是齐树文（笔名齐鹏）。这位平山县的农村姑娘未考上大学，偏爱美术创作。1984年，她创作的《淴淴水电站》获河北省青年一等奖，经请示地委主管领导，把她列入首批“闲散科技人才”录用。先招入平山县文化馆，后调入地区群艺馆。根据她的个人意愿，她自费上中央美院自修，我就协调群艺馆为她承担一半学费。后调入新华社图片社。现齐鹏为新华出版社三编室主任，既是文字编辑，又是美术编辑，她责任编辑了《范曾假画案》等书。十多年过去了，她先后读了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齐鹏的个人画展，先后在美国纽约、香港、北京举办，并有两次回河北汇报展出。

回想当初，齐树文在农村，多想向省内名家求教，屡屡遭到冷遇。有一年夏天，她听说要在苍岩山办美术讲习班，就去报名，遭到拒绝。这个农村姑娘居然自带干粮尾随前往旁听。别人会餐，她喝冷水，啃凉饼子；别人住宾馆，她露宿山石，任凭蚊虫叮咬。我听说有这样的有志青年，就托同学许凤秋采写了齐树文，其报告文学发表在《青春岁月》杂志上，从此她在省市美术界才有了点地位。

20世纪九十年代初，齐树文的美术创作进入成熟期，当她完成在纽约、香港、北京的个展后，提出要回河北向家乡父老汇报展览，我以市文联的名义帮助她在省美术馆展出。在展览座谈会上，齐鹏感慨万千，居然泣不成声。当年那些瞧不起她，甚至不肖一顾的名家们都坐在一旁，我也以扶植者的身份发表了感言。齐树文对行家们彬彬有礼，她坚定的信念和不懈地追求，当是有志者成功的最好解读。

我作为一名文化官员，以自己的责任感，明白了事业的成功是由人才来带动的。我看到了她们刻苦成才的巨大潜力，就不遗余力地支持、提携和成全。我从不图别人回报什么，换来的欣慰就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有人问我姓名，我开玩笑说：“在下姓路，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脚下。”我姓的“路”，就是一条为有志者铺设前进的“路”。

赵德水问：继舜同志，你是二级作家，在文学作品、社会科学理论等方面成果颇丰。我对你送给我的那本《中华道德歌》特别感兴趣。书虽是仅3682字的小册子，却具有“思想道德建设大百科全书”之美誉。请你简要谈一下这本书的创作及社会意义。

路继舜谈：1996年初，党中央筹备召开十四届六中全会，文件起草小组来石家庄召集座谈会，我有幸参加了这次座谈。这次全会要重提和加强道德教育的问题。我想，文化革命十年浩劫，“道德”一词几乎避用，说那是复古的代名词。重提传统文化的“时代道德建设”，实在是迫在眉睫，于是我产生了编写“新道德经”的想法。俗话讲百德孝为先，不孝之人无义可谈，一个连自己生身父母都不孝的人，怎么会对他人讲仁和义，也谈不到对社会的服务和贡献。说是一位中宣部副部长访问日本，接见了中、韩、港、澳、台留学生，日本的学生也参加了接见。这位部长提出了个特殊的问题。他说：“想测试一下同学们，能记住自己父母生日的请举手！”一个难以回避的事实亮在眼前：日、韩学生举手的比较多；港、澳、台的学生次之；而中国的留学生举手的寥寥无几。一个对人类文明作出过突出贡献的礼仪之邦，孝敬观念竟滑坡到如此地步，难道不令人深省吗？有些人只记住了自己的生日，岂不知自己的生日恰是母亲的受难之日。于是我蒙生了四句话：“十月怀胎腹中孕，自身生日母受难。父母生日当记准，孝敬双亲在床前。”《中华道德歌》的创作，就从这四句歌谣开始。

《中华道德歌》的创作，对时下有极强的现实意义。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实施，物欲追逐膨胀，一些人的个人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日趋严重，不道德行为令人吃惊。针对道德滑坡的现状和呼吁道德回归的强烈愿望，我和解青林、许凤秋合作，并由我执笔，完成了《中华道德歌》的编辑出版。该书共分五部分：一是历史明德篇；二是思想品德篇；三是社会公德篇；四是职业道德篇；五是家庭美德篇。以七言歌诀编写加注释，附之六十幅“中华道德群英绘像”。该书1996年11月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加之各大媒体的宣传效应，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影响。同年获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次年获“全国文坛新人新作一等奖”，《中国德育信息》杂志全文刊载，河北省还列为中小学课外读物。

结束语

路继舜同志，1999年在全国社科工作会议上的发言：《思路人才活动繁荣》，文中说得好：“当我们政策对头，抓人才、抓成果的激励对路，才能出现人才、成果齐头并进的进取渠道。”这也是他担任领导职务实现人才战略的总结。现在他虽然离开领导岗位退休了，但愿他的继任者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和前进。

路继舜同志有多种爱好，文学、书法、社会人文科学等方面都有建树。1997年他撰写的《试论邓小平理论的'三个核心’》，先后被收入国家级《时代战略文库》《跨世纪战略决策文库》《中国百业论著》等。并由此产生了他的新理论学科：“三的概率科学”，对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发展，亦有新的启发。他提出了石家庄文化的“三大文化品牌：中（中山国）、西（西柏坡）、奚（奚啸伯），亦为石家庄地域文化研究的纲领。他领衔编写的《奚啸伯艺术生涯》，获石家庄“文艺振兴”一等奖。由此，不难得出这样一种观点，成就人才的人必为人才，路继舜就是一个多才多艺者。

2008年赵德水《名流生涯》书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