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思乡都在诗词里
回乡偶书 贺知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少小离家,暮年返乡,这中间便是一生。其间不知品味了多少世情冷暖,经历了多少宦海风波,体验了多少悲欢离合,而不论穷达,家乡的山水和亲友始终是心中温暖的记忆,家乡始终是心中确认的最终要回归的田园。当走出很远,离开很久之后,游子身上保留的与家乡最外显的纽带,就是“乡音”。在外宦游几十年,回到家乡,听到别人讲的,自己冲口而出的,都是熟悉而久违的乡音。 可是几十年的时间,不论游子还是家乡,毕竟不能停驻在当初的模样了。自己的鬓发已斑白稀疏,曾经的少年已变成老翁,恐怕当年亲密无间的小伙伴也认不出自己了吧,更何况眼前嬉笑经过的一群儿童。他们好奇的目光,他们热情的发问,让游子意识到自己在家乡已如同旅人一般。 回到家乡的兴奋,步入暮年的感伤,见到乡人的亲切与陌生,在诗人心中交织出万千感慨。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王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首传诵千古的名诗相传是王维十七岁时所作。少年固然天才,但思乡之苦对一个出身贵族的年轻人可能真的格外锥心刺骨吧。首句连用“异乡”“异客”和“独”表现远在他乡茕茕孑立的凄惶感,与第二句的“佳节”形成强烈反差,自然引出“倍思亲”之感。
三、四句伸足“思亲”之意,但妙在从对面落笔,想象家乡的每个兄弟都插上了茱萸登高临远,他们在团聚喜悦中也会怀想“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自己吧。想及此,稍感安慰,却也更加思乡了。白居易在《邯郸冬至夜思家》中也以对面落笔的手法委婉表达自己对家人的思念:“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对面落笔的动人在于个体超越自己,顾念到家人的情感,还在于对彼此间亲情的充分信心。三十多年后,安禄山攻占长安时,王维曾任伪职。唐肃宗收复长安后要将王维定罪。此时弟弟王缙请求免除自己的官职来为兄长赎罪,才使王维得到从宽处置。真挚的兄弟情谊印证了当年“遍插茱萸少一人”中的互相顾念。
菩萨蛮 李清照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此词写对故乡的深沉怀念,是作者晚年流寓越中的作品。 当人们度过严冬,迎来温暖的春天,骤然脱去笨重的冬装,穿上轻便的夹衫,会觉得浑身轻快,心情也是愉悦的。此词开头两句,就描写这种心情。“春犹早”是说春天刚到,虽然阳光还较微弱,但风已变得柔和,不像冬天那样刚猛,天气已渐渐暖和起来。所写为南方;若在北方,早春的风仍然相当强劲,天气仍然相当寒冷。正因为在南方早春就可换著夹衫,这才特别使人欣喜。这一感觉,无形中对南北气候有所比较,已暗逗乡思。
三、四两句接写昼寝醒后。“觉微寒”是因为刚刚“睡起”,仍扣早春。鬓发上插戴的梅花已经残落。闲闲叙写,笔致闲适恬静,境界极美。 然而,早春带给作者的欢欣,却是瞬间即逝的。下片另起一意,转写思乡,情调突变。清照丈夫赵明诚在宋室南渡初时即已逝世,她孤身流寓浙江绍兴、金华等处,形单影只,东西漂泊,乡关之思,无日无之。
正因为思乡之情把作者折磨得无法忍受,所以只有借醉酒把它暂时忘却,可见它已强烈到何种程度。而作者之所以会有“忘”的念头和举动,不仅是为了暂时摆脱思乡之苦,还同回乡几乎无望有关:如果回归有期,那就存有希望,不会想到把它忘掉;惟其回乡无望,念之徒增痛苦,才觉得不如忘却。真能忘却吗?自然不可能。这真是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想忘偏又不能忘。这种思想矛盾和精神痛苦,循环往复,作者有生之年,都不会完结。
此词上片写喜,下片写悲,表面看去意似不连,实际关系非常紧密。春风送暖,本来应该欢乐地尽情领略这大好春光,然而节候的变化,往往特别容易触动人的思乡怀土之情,想到山河破碎,有家难归,这美好的春色,反而成了生愁酿恨之物。所以上片之喜,更反衬出下片之悲;写喜是宾,抒恨是主;悲喜对照,把主题表现得更加突出。
人是复杂的矛盾体,年少时总喜欢外出闯荡,恨不得踏遍万里河山,年老时游览无数风景,尝遍岁月的风霜,却怀念最初生养你得那个地方,我们常说吾心安处是吾乡,却不知那是我们几千年最深切情怀——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