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的诗《维茨纳峡谷简史》

臧棣

07-08

臧棣

维茨纳峡谷简史

圣多明各老城的

酒吧入口处，几簇非洲百合

在同伴的感叹中已生动如

伴娘的艳舞，它们的蓝睫毛

挑逗着多米尼加的毒太阳；

每个阴影都擦亮过

一秒钟的灵感。来自西班牙的诗人

看着墨西哥诗人翻译的

我的诗歌说：他去过上海

和成都，但因为女友闹痢疾，

他很遗憾没能去北京。

为了减轻他的遗憾，身为北京人的

我，告诉他，我去过西班牙，

但因为突然牙痛，除了维茨纳峡谷，

也哪儿都没去成。他显得很惊讶，

身为爱旅行的西班牙人，

他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

维茨纳峡谷，也不知道它距离

马德里有多远。言下之意，西班牙

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您为什么

单单要去那个地方？我知道

下面的话或许有点失礼，但还是

脱口而出：去看一位从未谋面的

老朋友，洛尔迦。“谁？”——

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四十岁以后

我已有点讨厌记全外国人的名字，

但《深歌集》的作者，就像一道海沟，

早就刻进了脑海。为了缓和对方的疑惑，

以及开始蔓延在表情中的怪异神色，

我赶紧解释说：1936年的一个深夜，

就在维茨纳峡谷，伟大的诗人

被粗暴地推下卡车，在长枪抵着

太阳穴的情况下，用破铁锹

给自己挖了一个土坑，

并在爆脆的枪声中躺了下去。

而我去维茨纳峡谷，既不是观光，

也不仅仅是凭吊；我的目的

很明确：就是要找到

那几颗邪恶的子弹，把它们

从大地的身体里取出来。

2019年10月  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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