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里赶路,牵挂可以赶走恐惧
姐姐告诉我们说,母亲在拔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肿起了老高,姐姐想要带母亲去拍个片确认一下。母亲不愿意,姐姐只好求助我们。
大嫂一个电话回去,母亲妥协了,听从安排去做了检查,发现是桡骨骨折了,安排住了院,我也赶紧抽时间回去看望。
确认母亲没什么事,待上一阵我们才往回赶。回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8点,天气不好,天边一片漆黑,车窗外除了偶尔一闪而过星星点点的村子里的灯光,剩下的就是黑沉沉的夜色。
下午睡足了的两岁女儿,神采奕奕地在车里爬来爬去,突然对车窗外的黑产生了兴趣,两只手趴在车窗上,用脸贴着车玻璃,认真地盯着窗外看一会儿,然后说,“黑麻麻”,“月光光呢?”
我也盯着车窗外的夜色出了神,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跟随母亲去看望干外婆的那些漆黑的夜晚。
母亲是外地人,父亲又在外地工作,自己一个人在村子里拉扯着我们长大,孤苦无依的,因为心地善良,慢慢结交了一些从心地善良的人,有人和母亲结拜了姐妹,有人把母亲认作了干女儿,也就是我的干外婆。
我不太记得这个外婆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她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嗓门很大,两只手非常的粗糙,干活特别快。她常常来我们家帮我们干农活,收稻谷,插秧苗,砍甘蔗,拔花生,似乎我们家的很多农活她都会在场。
这位外婆对妈妈和我们兄妹几个都特别好,所以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是我的亲外婆,母亲似乎也把这个外婆当成了自己的亲妈。
母亲喜欢带我去外婆家,去的时候割上一块半肥瘦的肉,放学时母亲告诉我说,晚上我们去外婆家吧!我很开心地说,好啊好啊!
于是母亲带着我快速地把菜浇完,把猪狗喂完,带着我就步行去外婆家,然后外婆会给我们做晚饭,把我们带去的肉做成好几个菜,肥肉炒藠苗,瘦肉炒豌豆角,猪皮炒小葱,还有我喜欢吃的各种咸菜,全家都吃得特别开心。
外婆一家干农活收工都很晚,所以吃完晚饭,聊一会儿天,天就很黑了,母亲就又带着我步行回家。
路上要经过好多片稻田,还有一些松树林,黑漆漆的夜里,风声吹过稻田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松树林里偶尔还有会猫头鹰的欢叫,寂静的夜里可以清楚地听到母亲的鞋子踩在石头上的声音。
我趴在母亲的背上,把脸紧紧地贴着母亲的后背,母亲的两条辫子蹭到我的脸,痒痒的,但我不敢抬头。
母亲抖了抖背上的我说:“妹妹,你可以抬头看看天上,好多星星呢!”我不敢,更紧地贴着母亲。
于是母亲给我哼起了歌,歌声盖住了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猫头鹰好像也不叫了。
那些年,母亲似乎经常带我去外婆家吃晚饭,然后再赶夜路回家,所以那些漆黑的夜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常常能想起母亲走路踢石子的声音,还有夜的清凉,也常常浮现在心头。后来外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去世了,我们才停止了走夜路。
母亲年纪大了,跟随着我的哥哥嫂嫂住,离姐姐住得也很近,只有我在外地。但母亲总是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身体有什么事都尽量自己忍着,不到不得已绝不告诉我们,包括哥哥姐姐。
这次摔跤被姐姐知道时,母亲的手已经非常肿了,她却告诉姐姐说不疼。当检查知道是桡骨骨折时,我心头一阵刺痛,母亲宁愿忍受疼痛,也不愿给我们增加麻烦。
从县里回城,突然理解了当年母亲常常去看望外婆的心境,那个关心你牵挂你的人,你总是想要多一些看望,多给一些问候,即便夜晚的漆黑有一些恐惧,但心中的牵挂会把恐惧赶走。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份牵挂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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