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卖年货【征文】

卖年货

“嗖——”波娃儿把他鼻腔下的“两条龙”收编了回去。不一会儿，它不听使唤又溜出来纳凉，可这不影响波娃儿的好心情。他搓揉着冻得冰裂的手，然后靠近我悄声道：“你知道还有几天过年？”“嗯？”“你知道咱准备了什么年货吗？”“嗯？”我偏着头，以审判者的目光斜睨他。只见他手伸进吊在胸前的书包里一阵捣腾，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只让我往里瞟一眼。

包里装有一根腊肠，约有他的拇指般粗细。我更是不屑，如数家珍地显摆起来，说我备有多少多少挂鞭炮，多少多少袋米花，多少多少颗蜜枣，还有我妈买的连环画，我爸送的五星帽，我姨给的新书包，我舅奖的压岁钱等，听得波娃儿不时抬起手，鼻涕揩了一衣袖。但我没想到波娃儿会这样说：“你说的这些我也会有，你看见了吗，这根香肠可是我自己靠劳动赚来的。”话音里多有歧视他人的意味。

翌日，我真在街口看见了波娃儿。他的面前摆放着两张条凳支架起的门板，门板上搁有若干商品，从吃的花生果糖、装饰的生肖工艺品，到挂的日历年画对联，林林总总不下百样，特别让人眼热的是各种礼花爆竹，不说许多我没燃放过，就是看到也是第一次。这可轮到我傻眼了，波娃儿看我时的头，仰得更有大角度，绝然不是那种为了阻止鼻涕坠落的措施。

卖起年货的波娃儿判若两人，衣着清爽不说，仿佛一夜之间就懂得了揩鼻孔的手指，万万不可拿捏出售的物品或食品。我知道，波娃儿的父母在小镇上开了一爿干杂店，位置较偏僻生意很清淡，况且这些日子关了门。放了寒假的波娃儿，眼馋人家过年的东西美不胜收，于是与父母达成了协议，自己每天在街口摆起小摊，每卖十元钱便有一角钱的提成奖励，任由他从货中挑选。第一天下来，他就把那根腊肠收入了囊中……

我不是一时冲动要跟着波娃儿学练摊的，只想得到一件自己心仪的春节礼品。就这样，跟着波娃儿“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地吆喝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置卖年货的人接踵而至，满意而去，那一张张人民币直与我的手零距离，让人都来不及喜形于色。记得的一个细节是，一女人很是唠叨，如长串鞭炮般不见收尾，她想买五袋葡萄干，可砍价也砍得非要让自己满意为止，任由波娃儿好话说尽也徒劳。一时，我真诚地对她说：“阿姨，您新年图个喜庆，就不要砍价了。”我还说，我是小老板波娃儿的同学，见到他父母生病卧床不起，还靠卖点年货过个年，再又说他家里缺钱，下学期的学费也得靠这几天生意好赚得，说得那女人半晌吭不了声，最后发慈悲地丢下一张大钞，来一句“不用找零钱了……”

说出了大实话我心底坦然，长大后才知道无奸不商这个词语，好在后来我的职业从来与商界无关。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在12岁那年卖年货的经历，光鲜着我对“年”的追怀，以及我对生活的体味和认知。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钟志红，籍贯四川，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现居四川乐山。1985年以来，先后在数百家国内外报刊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杂文等千余篇，百万余字，获各奖项百余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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