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心堂“说说”选 28

昨日读微信中施一公先生帖,为其对“学以致用”之成说公然质疑所感。此真识见也。先生当今自然科学界有为之士,且对举世追求之“实用”持此意态,况吾辈原本致力于“无用”之艺文事者乎?唯幸休论立身某界,心乃相通,是亦果迥别于芸芸中辈欤?其实一切可观成就,往往决绝于“务实”之道,除非本身仅居“形下”层面者。敢于对“实利”说“不”,看来也是欲做一点真事之人必要的素质。当然,这所谓做真事,旁人要将其视作“操个性”、“玩高冷”甚或“'发昏献宝装逼’”,也都没什么不可以。

另,刚才在北大中文论坛见版主复吾帖,忽觉彼与此,皆宁非正是在做一种远离现世之事?填词者,岂与“实利”有半毛钱之干系?而彼与此俱乐是而不疲,甚至“为伊消得人憔悴”而无怨无悔。这照“致用”之士看来,或真真是精神有其毛病者也。而吾国诗词一道,倘不至消亡,亦不能不与这等“不识时务”之举相关。闲中偶念及此,随兴述文以志。顺附上吾帖中往来所复之语。——施一公先生之帖,昨夜吾已于微信朋友圈转发。

吾帖中与版主的对话:

一、

雷兄的词有诗化倾向,总让人想到东坡一些风格,诗化的词,醇雅清和,但略少词韵的珠圆玉润,婉雅绵致!亦算风格独到!你这首其实很好!

嗯,感谢蓝台兄指出。有时咱自己好象也觉着了这点,且是想尽可能地向着词之本味靠近。但,有些东西或许真是生性所限定了,还委实不易哩……

初夏快乐!

(关于吾词《山花子·忆昔》与《少年心》)

二、

浅斟轻啜。

好时光嘞!

———巧用口语!

兄之眼“毒”,直视当时吾之用意……

(关于吾词《木笪·初夏微雨中作》)

业界有人总结出的所谓“纯艺术”(相对“消费品艺术”如“行画”、“投机性艺术”如国朝之“参展作品”而言)的共同特点:

1,独立性,不被任何环境所左右所影响,坚决保持独立的品格。

2,独特性,表达的始终是独特的观点和角度,绝不人云亦云。

3,圣洁性,不会被任何金钱收买而变质,始终坚持无二性。

4,前瞻性,绝不随波逐流,坚持走自己道路,为世俗开创一个独特的审美角度。

——以上四条,实事求是地说,恰是吾辈对自家绘事的基本态度。而且,说实在的:那括弧中的第一项注解,版权亦须归原作者;第二项,则纯粹为达某自己的诠释……

寓言一则

丙申五月初五子时,江南蜕心堂上忽来一女童。虽细巧有似幼弱猢狲,据传却乃天帝敕封海外东胜神洲傲来国端阳公主转世,且当年一度尝考察嬉游于国内花果山齐天大圣旗下。吾堂上灵猫旺财,先期即知其将至,已自请左迁“二乖”之位,并请离正堂而驻守近旁故丘别馆。堂主达某,嘉怜猫之晓事,兼自亦好静,乃同出正堂以暂居别馆与之为伴。唯正堂倘有庶务,乃出山予以打理,余时皆于别馆如常习修艺文事也……

咱这借着从前研习西画而追述早年俗生经历的《画中游附记》,现已写至“后期”,而自感其“入世”之味愈浓。也无怪,这的确是一个处此特异时代的艺者,在人生各式各样压力下,仍徘徊与坚守于自己理想边缘的一种真实写照哇。这“边缘”之谓,实也因其有时真就处在了两难、两非或两相含浑之境。且是有时所需叙述者,分明亦就溢出了“西画”这个范畴。为了叙述的方便与合理,思忖之下,决定干脆采取有时在各篇章之间打打“楔子”的方式,并已开始尝试执行,如现已叙述到的当年一则为生计、二来也为拓宽自身艺路而从事雕塑工作一事。另外,本文的发布,各博客及空间已连载至“中期”之行将结束处,而微信公众号中,却又尚选发在“早期”之内。为了不至于让同时身为咱“博友”、“Q友”与“微友”之士感觉不适,打算将这“中期”已为数不多的篇幅发完后,就待公众号“追”上来,再一块儿同步依次发表了。特此说明。

又及:反思自家翰墨之艺早期惶惑挣扎过程的《画中游补遗·远岁拾英》,现仅于本人微信公众号(jndztsl)中发布,时而也反转发于咱这QQ空间(896274483),有意者或亦不妨观看着玩玩。

“华东游”大规模系列画终渐近尾声。在其旅程之最后一站金陵斟酌题材。如何撷取与提炼,毕竟须费心思。除前次已有的“金陵王气黯然收”(明孝陵)、“中华却在旧城北”(南京古城墙)之外,此亦得“残阳欲坠系金陵”(扬州向南京途中)、“勿视钟山作帝陵”(中山陵)、“未识金陵灵谷寺,但知隐在深松里”(灵谷寺)、“梅山不见一枝花,唯觉绿阴笼碧野”(梅花山)等数图。斯地景致,固然富于文化内涵,但地形地貌本身,确实不如巴蜀地区多有变化。也难怪当日抱石翁得寓巴渝之地,慨叹再三,遂从此将其视为一己之山水母本矣……

趁写完一篇《画中游附记》(后期·11·“平淡生活场景及物事三幅”{1988年})的间隙,将眼下所居之处的厨房排风扇,独自进行了一下常规的油污清洗。画里画外,皆是“直接地气”的人生啊……不过,看着“劳动成果”,毕竟欣慰……

作《建康遗迹也·孙仲谋纪念馆》一画。先是颇为其平阔园苑如何表现感觉迟疑。后,既用心、且又放开手画,效果似乎还不错的:无论是其基本构成关系,还是处处见笔、又具整体清丽润洁的色墨感等方面。所以,任何时候都休要畏难,要坚信自己,坚信这五十年来的工力及“临场经验”……

闷热之仲夏黄昏疏雨中,江南达某独守颓楼,解衣盘礴,仅以数滴彩墨,即随意点染幻化出“夫子庙,为何堕入翠红中”一画。当日华东游时所得意象:其黑白分明之江南贡院,茫茫然融于秦淮河畔粉色环境之特异感觉,移时间跃然纸上。抚观之下,甚觉慰之。自信此画日后必有识者,必传于世……

此数者,悉以足令传统文人侧目之题言事,自知其甚矣。然亦藉网络诗友“一枝笔,截获了身边流逝的岁月;几行字,凝固住世上曾经的荒唐”之恳评而略觉舒解。盖吾此“乡间杂诗·远年怀想”也,原本便非是观风之士“立于干坎上”所作之“居高临下”语,而果是特定时代社会“厮混于田夫野老间”之“文明弃儿”(却又有一好称谓曰“知识青年”!),在人生常事“吃喝撒拉”或及“饮食男女”之类事体上,如此这般之一番虽细小却则又入骨的体验。言不尽意,相信人间自有谅识之人……

——“《乡间杂诗·远年怀想》之诗四,附词一”(《琐俗欠雅之诗四首》、《金凤钩·轻惑》)发帖按语。

昨日写罢所发乡间杂诗之按语,却又接着前日之画,铺开一幅“姊妹篇”:《秦淮上源,亦令遐思》。画中乃一微觉丰腴之中年女子背影,凭栏支肘,朝向这粉色之“秦淮上源”,若有所念。感觉有些意思。此所谓“意思”也,一则当然是这画之本意;另者,达某方于此前至土至俗至琐屑的“叛逆诗情”中,倏忽却又转入这等既传统而又和顺之“绮绯画意”间,不亦觉有趣乎?为艺之人,触锋所向,了无定势,全凭一时情态心境生发,此诚真达者之所当为也。一笑。

江南蜕心堂:原创艺文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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