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专栏 | 吴妮妮:青春,从这里走过
青春,从这里走过
主编:暖在北方 锦 烟花
策划:时光里的行者
文:吴妮妮 / 图:堆糖
距我们村十里外是长宁镇。长宁镇得名由来已久:唐初在此置扶风县,俗称东扶风;金代设长宁镇,明、清因之。虽然这个镇名来头不小,但这对于我而言,倒是没有多少考究的兴趣。我从小对这个地方心怀向往,其实是因为长宁镇每月逢一、四、七有集市,而且场面比较宏大。关于集市繁华热闹的印象,大都是从那些赶集回来的大人们闲聊时描述中得知的。
虽然长宁镇地处西宝中线,东西方向交通便利,但镇点北上,距我们村是一段土路。当时没有通车,人们去赶集,基本靠步行。记忆中那个时候,平日,地里面的农活好像特别紧,大人们极少能有足够的时间去闲逛。他们每赶一次集,几乎要购置一个家庭大半年的生活所需,还要扛回铁锨犁铧等生产农具。如此景况,无论哪家大人也是不愿意拖着小孩去赶集的。只有到了每年腊月底,大人们开始置办年货的时候,小孩子们才有机会跟随着大人,身临其境地体验集市摩肩接踵的人流,耳闻声音嘈杂的吆喝叫卖,目睹琳琅满目的奇装异服,享受垂涎已久的风味小吃了。
遗憾的是,我小时候从来没有去过长宁镇。第一次去长宁镇还是上中学后参加一次考试,到镇上的一所学校做过短暂的停留,却未曾涉足集市。机缘巧合,时过几年后,谁知我工作的第一站竟然是长宁镇的一所学校。学校就在东西公路的南对面,离镇中心大概有四百米的距离。平时公路上车辆、行人三三两两,每当有集市的日子,学校门前的路上就汇集了东来西往的人流和车流,看起来颇为壮观。
当年,和我一起进校的老师都是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长宁虽是一个镇,但学校周围却是连片的庄稼地,相对于县城而言还是比较荒僻。这样的环境确实不易安抚我们这一帮人年轻气盛的心,但也无可奈何,平时也就只能圈在学校的四堵墙内,聚在一起发发牢骚而已。每当镇上有集,那情形就不一样了,我们断然是不会安分地呆在学校。中午放学后,三五相约赶集逛会,夹在拥挤的人流,融入地道的方言,观集市的木材市场男人们握手议价;看女人们在五颜六色的服装面前热情比划;听商家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闻油炸麻花油饼的菜油香味。直面一地的繁华热闹,那心情别提有多爽快了。我们被动地顺着整个街道的人流游走一周后,最终,女士在凉皮肉夹馍的摊位落脚,男士在羊肉泡馍馆佐着大蒜过瘾,身心得到满足,生活情绪自然高涨,下午站在讲台上,面对学生讲起课来旁征博引,似乎都能如鱼得水。
到了周末,我们一般很少回家。学校南面走不到三里路,就是一个飞机场,据说那里是军工机场。生活小区汇聚着全国各地不同口音的人,厂区建在农村,但完全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走进这个生活区就好像进了大城市一般。这个地方对我们极具诱惑力,特别是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一帮人会骑上自行车,坐在跑道边不远处沐浴春风,看迎春花璀璨绽放,看夕阳染红了天,看飞机滑翔腾空,心儿也被牵得老高,一个下午的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学校往西面直走七八里,就是马嵬坡。唐玄宗和杨贵妃演绎的故事在这个地方有遗迹,那就是素有“古冢留香,诗碑放彩”之称的杨贵妃墓了。我们曾经多次骑着自行车前去贵妃墓所在地,探访求证传说中墓冢上的细土可以使人皮肤增白的真伪,但最终也只是随风化作了笑谈。一座土丘,石碑林立,于暮鼓寒鸦中,倒是让人产生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感慨。但走出景区,我们更有了珍视当下生活的乐趣。
我家姑娘三岁的时候,我离开长宁镇也有好几年了。每年腊月底,长宁就有大鼓会,集市上年货非常丰富。我带着孩子和我婆坐着从村里到长宁镇的三轮蹦蹦车赶了一趟年集,记忆非常深刻。我婆当时近八十岁高龄了,要跨上三轮车后车厢并不容易,但我婆从来都有心劲,我也年轻无所畏惧。硬是在别人的帮助下,将我婆和孩子连拖带拽拉进了三轮车的车厢。三轮车发动起来声音特别刺耳,十里长的路程,车子一路颠簸,坐在车厢里的人大声谈笑,但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我怀里抱着孩子,又抓紧我婆的手,生怕那个没有任何执照的司机来一个急刹车,将我们甩出车外。
到了集市,因为年底,集市的人出奇地多,是那种稍不留神就会与同行的人走丢的拥挤。我们三人就只有专选人少的地方挪步,实在没办法行走了,就在商店的门口歇息起来,店家倒是很客气,主动给我婆搬出了凳子。对面一溜排都是卖吃喝的摊位,一波一波的食客涌过去又散开去,看着他们吃喝,渐渐地也勾起了我们的食欲。我们走过去,每人喝了一碗豆面糊糊,还吃了麻花,未购置任何物品,就又坐上返回的车一路颠簸,回到了家。自此,豆面和麻花的香味永久性地融进了我的味蕾之中了。
经历几十年的时光,长宁镇容颜已改,但繁华依旧。每当回这个地方,在街道两边新兴的店铺中,猛看到似曾相识的熟悉笑容,我竟有忘却年龄的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