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动物同理心的行为学实验
把科学带回家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把科学带回家（ID：steamforkids），作者：比邻星，原文标题：《电击同伴就有糖吃，在诱惑与人性的抉择中你的表现可能和老鼠差不多》，题图来自：unsplash
实验开始，请设想你是一只大鼠。
在你的面前有两个机关，每个机关旁分别放了一颗糖。选择吃掉其中一颗时，隔壁笼子的大鼠会遭受足底电击；选择另一颗时，隔壁大鼠毫发无损。你的选择是？
（©️ Current Biology ｜ Hernandez-Lallement, Julen）
很明显你没有理由加害同伴，因此会选择吃掉另一颗糖，大家相安无事。大鼠和你想的一样。
重新开始。你的面前有两个机关，一个机关的旁边放了一颗糖，另一个放了两颗。如果选择吃掉两颗糖，隔壁笼子的大鼠会遭受电击。
你可能要想想了，享受更多美味的代价就是加害同伴。但是足底电击，想想就难受，为了一颗糖不至于。于是，你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两颗糖的机关。
大鼠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没有第一次那么坚定了。
再重新开始，一个机关旁边放了一颗糖，另一个居然逆天地放了三颗！啧，三倍的快乐，比第二杯半价的喜悦还要多得多。要不悄悄吃掉吧？反正那哥们儿就难受一下，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大鼠怎么想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它，但的确，它没有放弃那个3颗糖的机关。
（©️ Current Biology ｜ Hernandez-Lallement, Julen）
这是科学家针对啮齿类动物的同理心设计的一个行为学实验。就像你平时感受到的那样，人类具有同理心，也就是“感同身受”的能力。哪怕没有亲身经历，当看到别人正在或可能遭受痛苦时，你也会觉得揪心。正是这样的感受会让你尽量避免伤害他人。
那么动物呢？它们也有情感。科学家在某些动物的大脑中发现了一些神奇的神经元，当动物目睹自己的同伴在遭受痛苦时，脑中的这部分神经元便开始放电活跃。有趣的是，在自己受到同样的痛苦时，这些神经元同样会活跃。除了痛苦，开心快乐的事，日常的其他行为也都能被拷贝。那些神经元就像镜子，让动物自己的和同伴的行为引起了同步的情绪反应。
自己吃香蕉和看到小伙伴吃香蕉，都能激活一类相同的神经元。这种现象，俗称“馋”。（图源：bing)
于是科学家给这些神经元取了个名字：镜像神经元（Mirror Neuron）。这是动物同理心的神经生物学解释，目前已经发现人类、其他灵长类、啮齿类、鸟类动物中都有镜像神经元。激发这些神经元的开关是“目击”，只要看到了，就会感同身受般地痛苦。
但目击和加害是两码事，当明确知道对方很疼的时候，动物会主动避免加害吗？这就是此次研究想搞明白的问题。被测试的大鼠有一部分事先接受了足底电击处理，真实地了解电击痛苦是怎样的。在面对同等诱惑的选择时（即两个机关都只对应了一颗糖），它们会更坚决地避免加害同伴——或许是因为看到对方电击时，自己疼得更真实。
实验装置的正面图、俯视图和受害者（被电击鼠）视角图 ©️ Current Biology ｜ Hernandez-Lallement, Julen
鼠的镜像神经元位于大脑中的前扣带皮层（ACC），这个区域同时连接着控制情绪的边缘系统，和控制认知的前额叶皮层。是个感性与理性的交汇点。实验人员通过药物手段抑制了ACC的活跃程度，发现大鼠避免加害同伴的行为明显削弱了。换句话说，同理的感受和避免加害的行为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关联。
人脑中前扣带回的位置（红色区域，左半脑）©️ Wikipedia
可这样的关联并不高尚。大鼠避免加害同伴可能不是为了保护同伴，只是为了避免自己痛苦——看到邻居的大鼠疼，自己也觉得疼，为了不让自己疼，宁愿不吃糖。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种趋于自私的行为。当糖的数量增多时，它便面临着一个利益的权衡：痛苦不会加倍，但甜蜜会增多。所以只要足够甜，痛苦也是可以忍受的（像极了虐恋中的痴男怨女）。
还有些有趣的周边结论。除了糖的数量会影响它们做决定，隔壁笼子里关的是谁并没有影响。无论好基友还是陌生人，它们都一视同仁。另外，大鼠本人是男是女也不会影响选择，实验中的雌鼠和雄鼠在测试中的表现规律是一致的。
分析一些动物的行为，能让人类站在进化的尺度审视自己的行为。到底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道德？至少现在我们能知道，对他人的经历感同身受的同理心是一种进化本能，出于同理心而避免伤害同类也是一种本能。我们生来不是麻木不仁的生物。而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个体，可能是因为某些脑区的异常，驱使他们伤害同类的阈值降低。
电影《小丑》讲述了一个反社会人格养成故事（图源：豆瓣）
但行为的动机可能会有道德层面的升华，人类能做出一些出于利他动机的高尚行为。比如，人类想保护他人，有时是真的不想让对方痛苦，并非为了让自己更舒服。至于面对诱惑时候的选择……诱惑足够大就反水，人和老鼠可能差不多？
如果你是大鼠，你会怎么选？如果你和受害大鼠之间隔了一层单向镜，它看不到你的动作呢？如果它能跟你对话呢？
参考资料:
1.Hernandez-Lallement, Julen , Attah, Augustine Triumph et al. Harm to Others Acts as a Negative Reinforcer in Rats. Current Biology VOLUME 30, ISSUE 6, P949-961.E7, MARCH 23, 2020DOI:https://doi.org/10.1016/j.cub.2020.01.01
2.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yfVHgubHTo&list=PLD860DB4CD231C21F&index=33
3.https://en.wikipedia.org/wiki/Anterior_cingulate_cortex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把科学带回家（ID：steamforkids），作者：比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