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故乡的茶

故乡的茶

未  央

今年春天，我突然发现屋后山边有好几棵茶叶树，油绿的树枝上顶着一片片清新的嫩叶儿，鲜得清亮，似乎能透过光儿，掐出水来，很是可爱。每次路过茶树，我都忍不住朝那些鲜叶儿看了又看，看着它们由鹅黄的尖尖的芽儿，慢慢舒展成一片片嫩绿的新叶，两三片嫩叶又簇拥着尖尖的新芽，在朦胧的春雨里像芭蕾舞里的小天鹅立着脚尖轻舞。

尽管从未制过茶，仍抵不住茶的诱惑，想把它们采下来制茶。

清明后的一个早上，我来到山边采茶。一片片嫩叶尖芽被我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堆在一起，大约有一斤左右。回家后赶紧清洗干净，将它们晾晒在暖洋洋明晃晃的阳光下。

晚饭后，开始制茶。

我将炒菜的铁锅仔细洗干净，茶是洁净的，用的器皿也不容马虎。接着将晾干的茶叶倒入锅中，开小火，翻炒。我不停地将茶叶翻炒，搓揉，茶叶慢慢地收缩起来，变成了细条，茶叶的清香弥漫了整个厨房。

第二天我又将炒制好的茶叶放到阳光下晾晒。

晚上收茶叶时，沁人的芳香扑鼻而来。

我马上洗杯子，烧水，仪式满满地期待泡上自制绿茶。

自制绿茶果然不负期望：茶色清亮，气味芬芳，囗感柔和，袅袅的茶香中，外婆那里的茶园就在眼前。

外婆家离我家并不远，童年里很多时光我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每年的春天，外婆会带着我去茶园采茶。

茶园种在山坡的梯田上，一层层地由山脚叠到山顶。春天的霞光中，一层层鲜绿的茶树齐整整绿莹莹地铺满整面山坡，像一条轻柔的绿绸丝巾冉冉地飘在山间，茶叶的芳香伴着山间晨雾一丝丝一缕缕地沁人心脾。外婆和采茶阿姨的挎着竹篮，双手熟练灵巧地在茶树上上下翻飞地摘着嫩叶，如一双双蝴蝶在茶树上飞舞。

茶园的茶树满满，春茶葱绿，我却是喝着特别的烟熏茶长大的，因为那时茶园的茶是生产队的。只有等到秋天，茶园开满了一朵朵洁白的花后，结出了一个个铜铃似的小茶果。母亲将小茶果晒干，放进柴火灶上竹篓里，日日烟薰火燎地烘烤着。柴火灶上铁锅里的水翻滚后，母亲从茶篓里摸出几颗茶果放进水里，茶水慢慢变得红艳明亮起来，喝上一口香醇熨贴。最最难忘的是夏天，当我从外面疯玩回家，口干舌燥之际，用粗瓷碗舀上一大碗，咕咚咕咚直灌下去，厚重的烟火味，浓郁的茶香味一下子涌入五脏六腑，顿时神清气爽，心舒目明，爽滑舒暢，这酣畅淋漓，香高力透的舒爽至今让我回味悠长。

朴素的烟薰茶虽然没有现在各种各样的名茶高端精致，却滋润着我成长的岁月。它独特厚重的味道早已融入我的骨髓，即使时光漫漫，光阴荏苒，故乡茶的浓郁清香一直留在记忆的深处，一如我对故乡热烈而深沉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