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 本

我上中学的时候，社会风气不大好，有些人发了一点小财就忘乎所以，动不动就骂别人是“农民”。记得当时我父亲告诉我：“其实这些人根本没资格说别人是'农民’。他们的爷爷，甚至是父亲就是种地的。没有农民，哪有他们！”
　　

很多年过去了，这种风气似乎并没改变。

有人靠着运气和一点小聪明过上了好日子，就自命为“贵族”“小资”，看不起穷人，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人削尖脑袋捞了一官半职，就大谈“领导有领导的思路”，俨然天生就是当官的料。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有成为社会的主流的趋势，真让人担忧。
　　

在造物主看来，作为生物体的人和蚂蚁并没有很大的差别。童年时玩过用一杯水冲走一群蚂蚁的游戏，在洪水、地震面前，人不也是同样渺小吗？一个幸福的家庭，造物主只需用一场疾病、一个冤案、一次车祸、一起空难，甚至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就足以将其摧毁。人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想着想着，你禁不住哭了起来。对了，会哭也许倒是人类的值得骄傲之处。不错，某些高级动物也会因悲伤而落泪，但只有人类才会因动情而哭泣。一个“情”字，凸现了人类的价值。

冯梦龙说得好：“万物如散钱，一情为线索。”周汝昌先生说，曹雪芹在传统的“儒释道”三教之外，创建了“情教”，曹即是“情教”教主。“情教”，依我的理解，其核心就是人道主义。

《红楼梦》里有一段，讲贾宝玉的书童茗烟和丫头万儿在书房里行男女事，可是不巧，正让贾宝玉进来撞见。俩人魂飞魄散，一齐跪下了。宝玉却一跺脚，说：“你们还不快跑。”俩人这才如逢大赦，飞一般地跑出去。宝玉又追在后头喊：“你们别怕，我不会说出去。”这就是曹雪芹的人道主义。贾宝玉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心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本”——一块石头，或者是像一首歌所唱的那样：“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