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分享：说菰

作者：末流郎中

说菰

幼时，同村刘大伯和我父亲，从别处引种，在家乡小河的河湾里种了茭白。我在夏秋之交，便去小河里剥吃茭白。因为饿，毫无顾忌，吃得小肚子饱饱的。刘大伯非常严肃，一般小孩都怕他。但是他老人家对我极慈祥，我把一大片茭白搞得乱七八糟的，他也不会骂我。别的小孩，可就不行了。

那时虽然生活苦，我母亲却是很会做一些食物。她最初是叫我夏秋采油桐叶洗干净备用。但我那时小，常常中一种叫“火拉子”的毛毛虫的招，又痛又痒，祖母便给我采药洗。

次数一多，我便有了教训。这教训就催生了我的小计策，我便常常去小河里采了茭白的叶子代替交差。母亲包的辛苦些，但味道不错。

记得有次父亲心情好，他老人家给我讲故事。在那个缺文化娱乐的年代，听故事是最美的事情。

父亲虽是乡下一个普通农民，读的书倒是不少。他说粽子的来历，源于春秋，一种叫简粽，一种叫角黍，就是茭白叶子包的。他说广东的碱水粽是用草木灰的水煮这个黍米，然后用茭白叶子包的。我听的迷迷糊糊，很多概念不懂，成人后才知我义父是广东河源人，他家是书香世家，见识甚广，原来是他说出来的。哎呀，好得很。听了这个故事，就有不采油桐叶的理由了，也知道了茭白叶子还有故事。但后来，我种了一小块美人蕉，母亲便用美人蕉的叶子了，我总算不再被火拉子伤害。

再后来，才知茭白这个植物，书名叫菰。再后来，因为学中医，便知这菰真有药物功用和故事。

我的恩师邓公，是个作家，读书很多，见闻也广，他说最原始的岳阳粽子用茭白叶包，有粽和黍两个名字。我这才知菰叶在湖南饮食历史上的地位。

说了菰叶，那还有茭白、菰米、菰根也得说说。关于菰根，陶弘景认为：菰根亦如芦根，冷利复甚也。功用除烦止渴，清热解毒。主消渴心烦，小便不利，小儿麻疹，高热不退，黄疸鼻衄，烧烫伤等。

关于菰实，好像主要供食用，未见明显药用痕迹。《七十二禁方》里说，菰乃水上品，消痈疽内外结毒。盖是物得水面之阴阳而萌生于寅时，生人之象也，味甘而补胃气，贯通膀胱，解消渴发斑，肠澼痔漏。根络会阴，引印堂，与附桂姜合，而抟一身之气汇注长强，久服轻身延年。

这段文字很有意思，最后一句很深刻。根络会阴，引印堂，这是任脉一路，与附桂姜合，抟一身之气汇注长强。长强，督脉之始也。这句话很明白，菰根通任脉，启阴气，得附桂姜阳药之助，则抟一身之气。

至于茭白，它有泻火除烦，解毒利尿的作用。在温病扰心的情况，与淡竹叶同用以泻火除烦。热病津伤，心烦口渴，与芦根、苇根、生石膏是个很好的搭档。口舌生疮，并见小便淋涩，与导赤散，加滑石、苇根，那效果真的很好。

这个药，甘冷滑，功通二便。难怪小时候，在小河里生吃了大量茭白便拉肚子、尿频。原来我还以为河水太凉。有一年，酒醉了跟一师兄吹牛，说我懂茭白功用。父亲忽然问我：“你知道它能通乳么？”这个我真被问住了。父亲当时说，你娘生你后没奶水，我就是三味简单的药加茭白通的乳。

因为被批评，后来我还去查看了一些资料，果然如此。同时这个药，含有很多难溶性草酸钙，结石患者还是不用或慎用为好。由于其淡渗利尿功能强大，似乎孕妇不宜，恐伤其中。

汇注长强，从而启动督脉运行。因为这个方案，可运动人身的河车运转。所以久服轻身延年。那么这个药妙不妙？太妙了！

大家看，菰的生长处，那个脏兮兮的污泥，浊阴之至也。它杆上有时也很脏，这说明它吸浊镇浊之力很强。其叶如剑而直上，正是水土中起清阳之象。而茭白，刚好长于水面上下交界之处聚而成之，此大利水气而通阳，含清气而镇浊阴之所在，故有此功。

好像离端午不远了，端午挂菖蒲，忽然想起菰蒲这个词。所以说说菰这个药。

菰的花，淡紫红色的小花，很漂亮的，如果成片生长，真的是很美的风景。

正如清人金农的《松陵雨泊》：“一夕菰蒲打蓬雨，声声引梦入江湖”。

末流郎中 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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