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徐东，出生于山东郓城，现居深圳。曾就读于陕西师范大学，深圳大学研究生班，鲁迅文学院第27届作家编辑高级研修班。深圳市小小说学会会长。版有小说集有《欧珠的远方》《藏·世界》《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想象的西藏》《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诗人街》《大雪》，长篇小说《变虎记》《我们》《旧爱与回忆》《欢乐颂》，诗集《万物有核》等。曾获新浪最佳短篇小说奖、第十届广东省鲁迅文学奖、小说选刊最受读者欢迎奖等，部分作品被译介海外。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

 

 

 

诗五首

 

 

谁都曾想痛哭一场

 

 

穿着向阳花走在大街上的女人

挎着红皮包，经过一些人

并走向另一些，你说不出

她终究是谁，但你会成为她

不经意间的闲思，她将会于

阒夜时分，为你伤感

你也有这样的时候，为陌生人

难过。哦，你爱她右手

握着的玫瑰——那也可能是

一把青菜，你爱她白生生的

小腿，在裙裾下摆动

发出踏击水泥地面的响声

你爱她在风中飘扬的头发

散发出的香味。我们都一样爱着

陌生的，类似于渴望中某个

真实的人，爱着渴望爱的人

因为孤独，谁都曾想痛哭一场

中午时分在公园

 

棕榈榕树以及别的树

树干竖起的坚实，用力

与靠在树上休息的中年人对抗

并交换感受时，出现一大片沉默

他眼眸呆滞地看向更远处的树影

以及树影下形形色色的人

他享受纯粹的栖息，尽管

此时并没有诗意在心间流动

他可以躺下来与泥土亲近

与小草交谈，可以调整呼吸

与心跳，想着远处走来一位

善良可亲的女人，她不必

太过靓丽——如果他爱轮椅上

垂首而坐的那位老妇人，就该

有多情的女人爱着他，以及像他

一样伤感，且一样厌倦了

在时光里叹息的人们

绿化工人

 

中午时分，他用水笼头

对着路旁的花木喷水

他在扮演某个天使的形象

迷彩服焐出一身臭汗

令他反复想着，回家

可得好好洗一洗，正如

我有时也要洗去一身疲惫

需要舒展四肢，躺在沙发上

看一本诗集，哦，他想着

畅饮甘泉的植物，想着

大街上走过的某个女人

突然有了可憎而又可爱的

欲望，并紧紧握住纯粹的

肉体，喷水，喷水，朝着

感受中每个人喷水，喷水

并让星空的影子，在瞬间

呈现出上千种可能

在万物中发光

公园的小山高度有限

可喜马拉雅也高不过风

我们像风走上去，又有

风一样的力量，令我们交流

我说，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阳光也很重要

瞧，阳光正打在你脸上

我们活着，很可能不只在

此时，也可能活在彼时

活在别处，柴火，未必是

从强到弱，也可能是从弱到强

燃烧，燃烧，你真的理解吗

进化论与科学也解释不清

我们为什么存在，并偏偏

在此时交谈。在没有路的地方

会有看不见的路，人也有

看不见的翅膀。我们可以认定

没有罗马，没有北京，没有

上千条道路通往同一个地方

我们的存在可能是个假设

我们并不存在，或者

仅仅是在万物中发光

只把群山投入夜色

可以肯定，我们需要诗

诗也可以不需要语言

试试吧，用身体与桌子相爱

用目光梳理它带纹的长发

用手臂抱起它，然后放下

我确信不是放在原处。因为

时空会变，我也会变

一件事物和人结合，或树与鸟儿

结合，有上万种可能

例如我端坐在房间写诗

也可以站起来走走停停

可以唱歌，也可以跳舞

不管桌子和房间有没有

耳朵和眼睛。说得绝对点

没有诗歌就没有人生

也没有男人女人的爱情

没有可以感受到的时空

安放怀抱中的事物，哦

我习惯走向远方，而远方

无诗，只把群山投入夜色